田思露  >>  正文
田思露:海派与京派
田思露
2018年11月21日

昨儿是周日,昏昏沉早上醒来下楼吃了个早茶,看了点报纸,几近中午,好像又到了午觉时辰。香港这些天奇 “冻“(用一个广东话的词),虽然比起北京的干冷、上海的湿凉已算小巫见大巫,但我还是没出息的颓在床上瑟瑟的盖着被子。正当这一天即将这么悄无声息,萎靡不振的度过之时,两姐们的电话拯救了我一个平庸的周末。与这两人,大学时也曾秉烛夜谈,毕业时也曾喝酒买醉,好久不见面,聊起来还如同当年在凌乱不堪的寝室里撬着脚丫子煮面论英雄。不同的是,现在甲迁居上海,乙留守北京。
无论甲怎么扮温柔如水,我也坚信伊(她喜欢这个词)是一北方丫头。不过上海也能生生的让北方丫头生出上海小姐的情调,穿的越发淡雅淑女,精致考究,文字也是越发细腻温婉,数起好吃的法国餐厅、淮海路的店、新天地的酒吧,伊也是在行。这城市,让本来有小资潜质的人一触即发,如鱼得水。虽说伊不停的声称自己不是文艺女青年,在靠谱的大道上昂首阔步,每天和model打交道,也只约会金融界人士,但谈起大学,伊怀念的还是那些在图书馆消磨的时光,在万圣书园清谈国是风月,未名湖畔生涩的吻,还有大家一起骑自行车到郊外,住农家院,吃烤羊,围着篝火唱歌……
上海给我的最后印象,是前年冬天举家在上海亲戚家过年,我感冒病在床上一个月,那种冷中透着湿润的空调风的粘稠的空气,如同给人全身裹了层塑料袋。再往前,却是更荒唐的记忆,儿时第一次站在黄浦江边,羡慕旁边那些“奥菲斯小姐”的干净利落,目无旁骛。这两者之间的年头,自然有很多正常的上海旅游的回忆,但也无非是东方明珠上的鸟瞰,无雨的苏杭,以及造作的周庄。
上海那种十里洋场的洋气,北京自然是比不了,那精致中的小心翼翼,那怀旧的伤感与迷离,以及那种世俗的精明,混血儿般的绮丽,都如同上海女人一般令人难忘。润物细无声,我相信甲的那句话说出一些飘在上海的北京人的心声:“以前我会说,上海不错,但我喜欢北京,而现在我会说,我喜欢北京,但上海不错。“
和乙通电话,她第一句话就是:“你丫死了吗?也不吱一声!“从而开启我很久未使用的夹生的京腔(基本能忽悠大部分外地人,和极小部分北京人)。大学时大部分好友都是北京人,和北京相关的一切感觉,就是爽就一个字,就是浑不吝,就是不 “装“,要的就是一个真,爱就死了都要爱,恨就都给我滚得远远的,没空跟你缠绵悱恻,欲说还休,瞎耽误工夫,对人对事都是如此。她说又有几个新话剧了,倍儿好看,你没着福分了,她说她早厌倦了金融圈人士的装大拿,没话找话,她说她还是喜欢北京傻爷们,北京尖果儿……我眼前出现了北京的自己,冰天雪地的蜷缩着,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到华安肥牛吃涮锅,和一群愤青们愤世嫉俗的骂,也不知道骂的是什么,不过宗旨就是骂,或者在路边吃烤串,听卖烤串儿大爷讲掌故,还有煎饼果子,要俩鸡蛋的……那种平实,好像冬天的暖气片子暖手暖心。“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许多情……“唱得好,那是个能让人有情有眷恋的地方。
北京有种颓废中开花的美丽,北京人说不在乎,有的是天子脚下的傲气和自信做底子,可说真的,除了不在乎这句外,其他的都还挺在乎的,这是不是“装“呢?不知道。
想我自己,年少曾为赋新词强说愁,有小桥流水一样的海派潜质,但大学四年,又混了个大江东去的京派未满。我的身份认同登时混乱,顿失方向,我正在迷茫之际,乙说:“咦? 你不是大陆人吗?”
一语中的。

【责任编辑:管理员】
任职某国际投资银行,曾驻纽约,巴黎,现居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