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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方顺:研读植物猎人游记,谁动了中国的茶树?
李方顺
2019年07月23日

研读史上最大商业间谍英国植物猎人罗伯特·福琼的“中国茶乡之旅”,不经意地发现,“海上丝绸之路”原来有一条陆上大动脉,即:福建武夷山-江西河口古镇-赣州府-梅关-清远英德-广州黄埔古茶道。

曾记否,在过往的数百年间,尤在1757年广州“一口通商”后到1857年的百年期间,福建武夷山、安徽徽州、浙江、江西、广东等全国产茶区的茗茶,源源不断地沿着这条古茶路运抵广州,输往欧美和世界各地,成就了英国的工业革命,成为美国贸易立国之滥觞,塑造了世界近代贸易的历史格局,与此同时,以粤语、闽南话和客家话为基础而形成的全球60多种CHA和TEA的语言,通行世界;经这条古茶道输往欧美和印度、锡兰的中华茗茶Pekoe(白毫)形成了今天的OP、FOP、GFOP、TGFOP、FTGFOP、SFTGOP世界茶叶标准体系。

因为遗忘,所以希望写点文字,唤醒我们沉睡的记忆。

不禁想起,二十多年前,美国出版了一本《Who Moved My Cheese?(谁动了我的奶酪?)》的寓言故事,曾经十分的畅销。

借此,以“谁动了中国的茶树”,即Who Moved China’s Tea Plant为题,探究一个曾经改变了近代世界贸易格局的真实的历史事件。

在世界上,“谁动了中国的茶树?”,或者说“谁偷了中国的茶树?”,这个话题本来一点不稀奇,不是么?

但在国内很多的场合,只要谈到“偷”字,有些人,包括茶界茶圈的人士,接受不了,理由不外乎是:中国的西红柿、玉米和土豆等等,不都是从域外进来的吗?!

甚至有人规劝道:不要用“偷”这样的字眼,否则会招惹民族仇恨……如此等等,不禁令人一头莫名的雾水,甚至不寒而栗!

这些奇奇怪怪的论调,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哪门子想法和思维?!

在欧美、在澳洲以及全世界,诸如tea thief、espionage、plant hunter等等,在学术界、在出版业、在影视界、在茶界茶圈、在坊间等等,“茶叶大盗”、“茶叶间谍”和“植物猎人”这样的说法,早已为欧美人的一致认知,已成为世界的共识。

如美国作家Sarah Rose出版了一部专著,名为For All the Tea in China: Espionage, Empire and the Secret Formula for the World’s Favourite Drink(“茶叶大盗:间谍、帝国与风靡世界的茶饮之谜”)。

在澳洲,一家茶叶公司在其网站上刊载了一篇文章,名为:Robert Fortune: tea thief or hero? (罗伯特·福琼:是茶叶大盗还是茶叶英雄?)其中有一段英文的两句话是这样叙述的… but who is also notorious as the man who stole tea away from China. It is a story that deserves to be much better known!(因为他偷走了中国的茶叶,使其成为世界臭名昭著的人物,这是颇值得人们知道的世间传奇。)

在澳大利亚有一部电影,英文名叫ROBERT FORTUNE THE TEA THIEF(茶叶盗贼--罗伯特·福琼)。关于这部电影的描述,其中有两句英文是这样说的:One of the most audacious espionage missions ever mounted: to steal the secret of tea from Imperial China. The man entrusted with the mission was a Scottish botanist and adventurer(这是史上最大一桩间谍案件:从中华帝国盗取茶叶秘密,领受此使命者系苏格兰博物学家及冒险者。)

据介绍,澳大利亚于2002年拍摄的这部追溯罗伯特·福琼偷盗中国茶树的影片在国际上很受欢迎。

This superbly photographed film follows the path of Fortune's clandestine journeys (from 1848 to 1851) as he travelled through China disguised as a mandarin collecting seeds and plants, observing and learning techniques of tea cultivation and processing, to facilitate the transfer of China's secret technology to the control of the British Empire. When he left China for India in 1851, he went with some 20,000 tea plants and 8 Chinese tea-workers to oversee their cultivation in the foothills of the Himalayas

这段英文的大致意思为:这部影片拍摄的非常出色,追溯了1848-1851年间福琼秘密潜入中国的旅程,他乔装打扮成当时清朝政府的官员,秘密进行侦茶盗茶的勾当,同时考察和偷学茶叶栽培和制作技术,使英帝国获得并掌握了中国的制茶秘笈。福琼于1851年离开中国,把大约2万株茶种茶苗,连同8位中国制茶工人带出海外,到喜马拉雅山麓帮助英帝国种茶制茶。

如觉得以上的文字叙述不够充分,再请看看罗伯特·福琼自己的表述。

福琼于1852年把其潜入中国侦盗茶树的旅程作了详细记载,在其 ”A Journey to the Tea Countries of China”(1852)《中国茶乡之旅》的序言中表述道:The important objects of my mission have been brought to a successful termination. Upwards of twenty thousand tea-plants, eight first-rate manufacturers, and a large supply of implements were procured from the finest tea-districts of China, and conveyed in safety to the Himalayas。

这段英文译为中文,意思是:前往中国的重要使命顺利完成,从中国最好的茶产区弄到了约2万株茶树,8位一流的制茶工和大量的制茶器具,并安全地护送到了喜马拉雅山麓。

A view of Darjeeling from the Happy Valley Tea Estate,where the tea cultivar was moved from China

over 160 years ago , all the teas are exported and the tea is also referred to as The Champagne of Teas.

这是大吉岭欢乐谷茶园,为喜马拉雅山麓印度最早栽种中国茶的茶园,已拥有160多年的历史,所产茶几乎全部供出口,在世界享有“茶中香槟”的美誉。

中国茶种传到喜马拉雅山麓,奠定了印度大吉岭和阿萨姆茶产区的茶业基础,由此也成就了英国在世界茶业贸易中的霸主地位。

关于福琼侦茶盗茶事件,国内传媒,如2016年,《羊城晚报》曾刊载了一篇文章披露道:“福钧(笔者注:也译为“福琼”)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正是一批又一批的植物猎人缔造了大英帝国的繁荣,而中国的广大民众此时却沉浸于鸦片的幻梦里。”

“罗伯特·福钧实质上是一个盗取商业机密的间谍,彼之成功是我之疼痛,中国茶业地位的迅速衰落,正是发端于树种的流失与种植技术的外传。我们现在说商业机密当然已经晚了,当时的中国普通百姓也不可能有这个意识,但中国人为了蝇头小利一路给福钧保驾护航,为其大开了方便之门,种种描述令人切齿。”

不止是为了“蝇头小利”,更是因为缺乏教育而无知,所以一路为“茶盗”抬轿引路。

每当看到这幅画,心里感觉特别的沉重,我们今天该如何思考?

如果说从18世纪开始,到整个19世纪,一直到20世纪初,当一批一批的英联邦“植物猎人”在侦盗中国的茶种和制茶技术和其他植物如猕猴桃(新西兰改名为“奇异果”),以缔造大英帝国的繁荣的时候,大清帝国的子民们却沉迷于鸦片的幻觉里。如今,此消彼长,中国又重回世界舞台的中央,每当我们在谈及19世纪苏格兰人罗伯特·福琼偷窃中国茶树的历史真相时,为何总有人拿土豆、西红柿、玉米来说事?!

诚然,西红柿、土豆、玉米、小麦等引进中国,我们应当知道感恩,甚至应当追溯历史,进行纪念,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些农作物引进中国,就不能谈及别人偷了我们的知识产权,改变了世界贸易格局的历史事实!

照我们某些人的逻辑思维,德国每年7月20日一直纪念刺杀希特勒的活动不是很荒唐的事么?

为何我们今天有些人连起码的历史观都没有?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有一种现象值得思考:160多年来,我们一直怀着危机感和失落感向西方学习。如今,我们在放眼海外认识欧美的同时,能否放眼世界而借别人的眼光来重新认识中国,认识我们自己?

以美国作家萨拉·罗斯的《茶叶大盗:间谍、帝国与风靡世界的茶饮之谜”》一书为例,该书以欧美人的历史视角,通过了解“谁动了中国的茶树”的历史真相,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认识历史的切口,了解中华茗茶如何成就近代英国自由贸易的世界霸主地位,进而以一‘叶’了解近代中国茶业没落的原因,同时窥见近代中国沦落的历史。

历史上,一场以茶叶贸易引起的鸦片战争的硝烟还未散尽,沉沉地烙印在我们的记忆里。历史虽然不会依样重演,但会换种方式呈现,当今的世界头号强国在世界范围内挑起的贸易战,尤其是针对中国的贸易战明白地摆在我们的眼前。

因此,进一步,我们需要了解历史的细节,探究“海上丝绸之路”,把史上最大商业间谍,即“茶叶大盗”罗伯特·福琼撰写的“游记”中记载的古茶道梳理出来。

The teas, having arrived at Hokow, are put into large flat-bottomed boats, and proceed on their journey either to Canton or to Shanghae. If intended for the Canton market, they proceed down the river in a westerly direction towards the Poyang lake. Ball says that they are “conducted to the towns of Nan-chang-foo and Kan-chew-foo, and then suffer many transshipments on their way to the pass of Ta-moey-ling, in that part of the same chain of mountains which divides Kiang-see from Quan-tung. At this pass the teas are again carried by porters:the journey occupies one day, when they are re-shipped in large vessels, which convey them to Canton. The time occupied in the entire transport from the Bohea country to Canton is about six weeks or two months."

根据罗伯特·福琼的这段英文游记,武夷山-河口古镇-鄱阳湖-南昌府-赣州府-梅关-韶关-英德-清远阳山-广州这条“海上丝绸之路”陆上大动脉古茶路非常明晰地展示在我们眼前。

这是中华茶文化传播世界的一条陆上大动脉,同时也是中华茗茶PEKOE、OP、FOP、GFOP等传播全球而成为当今世界红茶标准的一条文明古道!

以下附上福琼“中国茶乡之旅”部分英文片段及各主要驿站介绍:

1、游历九曲溪,发现珍稀的Pekoe白毫茶

Stream of "nine windings" — A Taouist priest — His house and temple— Du Halde's description of these hills — Strange impressions of gigantic hands on the rocks — Tea-plants purchased — Adventure during the night — My visitors — Plants packed for a journey —Town of Tsin-tsun and its trade — Leave the Woo-e hills — Moun-

tain scenery — The lance-leaved pine — Rocks, ravines, and water-falls — A lonely road — Trees — Birds and other animals — Town of She-pa-ky — Productions of the country — Uses of the Nelumbium — Pouching teas — City of Pouching-hien.

九曲溪-道士与寺庙-杜赫德笔下的武夷山-巨人掌刻在岩石上的神奇印记-购买茶树苗-深夜历险-来访者-植物打包带走-贸易繁荣的星村镇-离开武夷山-山景奇观-针叶松林-岩石溪谷瀑布-山野路径-林木树丛-珍禽野兽-石坡小镇-乡野特产-奇妙的莲花-蒲城茗茶-蒲城风光

福琼游历武夷山。右图为福琼游记中刊载的武夷山九曲溪图,发现小种和白毫珍稀茗茶

2、河口古镇:中国各大茶区茗茶运往广州和上海的集散地

据福琼游记介绍:河口,中国南方人(指广东人)又把它读作Hohow(音:河吼)是中国内陆最重要的城市之一。这里中国当时各主要茶产区茗茶装上平底船运往广州和上海出口欧美和世界的分界处和集散地:The teas, having arrived at Hokow, are put into large flat-bottomed boats, and proceed on their journey either to Canton or to Shanghae. If intended for the Canton market, they proceed down the river in a westerly direction towards the Poyang lake.

3、梅关:武夷山、安徽、浙江、江西等地茗茶运往广州的必经古茶道关口

梅关,在福琼的游记中称为the pass of Ta-moey-ling,位于江西赣州市大余南安镇和广东南雄市珠玑镇之间的梅岭顶部,是18-19世纪从武夷山运往广州出口西洋的茗茶必经的关口。

4、英德,“海上丝绸之路”陆上古茶道重要驿站

英德茗茶很早就经广州沿“海上丝绸之路”远销欧美。新中国成立后,英德率先出口红茶到欧洲和中东地区。1963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盛大宴会上用古茶道驿站英德的FOP香红茶招待贵宾。FOP是英文Flowery Orange Pekoe的缩写,为“花橙白毫香红茶”。自福琼19世纪中期潜入武夷山,游历九曲溪发现珍稀的Pekoe演变而成世界红茶标准专业术语,至今世界采用OP、FOP、GFOP、TGFOP等国际红茶定级、定标、定价标准,唯独没有茶业没有采用这个体系,颇值得我们深思!!!

英德创美茶园

5、清远阳山水口秦汉古茶道一览

清远名茶也是沿古茶道运抵广州出口西洋的中华茗茶之一,至今在阳山水口还保存着一条8公里和15公里长的古茶道,一路的石板、石山、石林、石墙、石门,成为粤港澳大湾区广大户外活动者和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绝好去处。

古茶道上到处是奇石,见证了挑夫担茶远销欧美和世界的历史过往。

研学旅行:徒步“海上丝绸之路”陆上大动脉--清远阳山水口古茶道

亲子游,游览“海上丝绸之路”陆上大动脉的古茶道。

拍下古茶道上的丛石奇观

这奇石从何而来,为何千年如斯,能撼动吗?

资深翻译,贵州财经大学外国语学院特聘翻译硕士研究生导师,广东省茶文化促进会“茶文化”刊物特约撰稿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