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多黎各首府圣胡安市区。图片：彭博

位于大西洋西面的波多黎各是加勒比海大安的列斯岛的一部分。从美国东海岸的费城起飞，飞机一路南飞，越过古巴、海地及多米尼加即到波多黎各首府圣胡安，全程 三小时40分钟。波多黎各是美国海外属地，从美国飞往当地的航班无需繁琐的国际航班检查，带上美国驾照即可。最方便的是它与美国东部地区处于同一时区，下 了飞机没有任何时差的困扰。

走出圣胡安国际机场，可以感受到美国属地与本土城市还是有些差别。机场没有通往市区的公共汽车或地铁，去酒店的最佳交通工具是出租车。远远看见的几个大巴都是接送机场工作人员的班车。好在各大酒店都集中在被称为“圣胡安老城”的滨海地带，距离机场不到半小时车程。

进 了饭店的房间，来不及到阳台上欣赏大西洋的夜景，先直接把空调关上。因为我知道这里的电价比美国本土各州要贵很多，当地电力公司已经临近破产。这里的饭店 都不提供早餐，也不提供房间送餐服务。饭店的早餐套餐没有饮料，一小杯牛奶需要再额外付费3.5美元，想来这里的生活成本一定不低。

四 十年代，联合国把波多黎各列入“世界最发达国家”之列。近八年来，它开始被称为“加勒比海的希腊”，因为当地经济一直徘徊在衰退边缘。上个月的失业率为 11.8%，是美国平均失业率（5.4%）的两倍多。波多黎各人口360万，但债务已达730亿美元，人均负债水平比美国任何一个州都要高。当地政府的运 营资金也只能维持三个月。标准普尔已将波多黎各政府债券评级降至垃圾级别——与希腊债券处于同一水平。贫困人口比率比本土最穷的密西西比州还要高；当地民 众受教育程度低于美国平均水平，犯罪率也高居不下。

波多黎各自1898年成为美国海外自治领地的人口增长迅速，首府圣胡安成为全美排名46位的大城市。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波多黎各一度成为全球经济成功转型的典型地区之一。它由一个贫穷的农业社会成功转型为以制造业为经济主体、繁荣的中产阶级占主导的现代社会。到上世纪九十年代，经济发展放缓，从此经济动荡愈演愈烈。

波多黎各的经济困境源于制造业发展的结构性缺陷。上世纪70至80年代期间，制造业在当地国民生产总值所在比重翻了一番。当年制造业蓬勃发展的主要原因是受到波多黎各政府减税政策的刺激。1976年后公司营收不用像其他美国企业那样需要缴纳联邦税，加上环保标准比美国本土低，使得波多黎各俨然成为美国企业最有利可图的开办地。而到1996年后，美国国会在海外属地逐渐取消了这类税收减免的措施，该岛的税负优惠在2006年宣告结束。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经济陷入衰退，以及全球经济增速减缓令当地经济雪上加霜。与此同时，波多黎各必须执行全美最低工资标准，使得劳动力价格相对昂贵，出口缺乏竞争力。1996至2014年间，波多黎各全境内的制造业工作机会下降了一半。

为让减缓经济衰退，波多黎各当局只能靠发行政府债券度日，但迄今为止当地的经济未有起色，财务赤字也不见好转。波多黎各20年期债券收益率接近17厘，远超希腊同期债券的8.6厘，意味着波多黎各难以再靠债市融资，政府债务开始出现恶性循环。

2010年，时任波多黎各总督路易斯•福尔图尼奥（Luis Fortuno）曾试图靠减税重整经济，但以失败告终。2013年，波多黎各总督杭德罗•帕迪拉(Alejandro Padilla)上任以来，致力于削减开支、降低财政赤字和提高退休年龄，甚至在去年拍卖了历史上最大一笔35亿美元的垃圾级地区政府债券，但情况未见改善。帕迪亚再提出总值近5亿美元的削减开支措施，并建议暂时把销售税从7%上调至11.5%。2012年波多黎各进行了公投，61%民众支持成为美国第51个州，但要获得美国国会批准尚需时日。

近年来，波多黎各经济下滑的教训是对于一个长期性缺乏竞争的经济体而言，财政紧缩并不是偿还债务的良方。单靠增税已经行不通，因为当地的税收征管体系相当薄弱。波多黎各的首要任务仍然是实行改革，打破垄断，减少官僚作风，继续削减政府支出，并制定可行的长期财政计划。其次应该尽快实行债务重组。作为美国自治领地的波多黎各与底特律不同，它无法像底特律一样透过申请破产保护来进行债务重整。

与希腊相比，波多黎各的经济情况还不算很糟，部分原因是波多黎各的债务水平占GDP的比例较低。希腊债务水平占GDP的比例高达174.5%，而波多黎各为93.6%。尽管当地GDP总额只有1030亿美元，人均GDP为28500美元，低于美国各州，但与其它加勒比各岛国相比仍然是最高的，经济竞争力也在加勒比地区处于领先地位。

当地旅游资源丰富，既有始建于1539年的古堡群，保存完好的圣胡安老城建筑展现了自16世纪西班牙殖民时期到 20 世纪的建筑和装饰，优美的椰林、阳光海滩和热带雨林国家公园也在吸引着全世界的游客，更有波多黎各博物馆展出独特的加勒比地区的艺术作品。岛上热带水果丰富，徒步穿行芒果林掩映的老城城墙，熟透的芒果从高高的树上掉在草坪上也没有人去捡。旅游业本应该成为波多黎各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现在旅游业收入却很少，只占当地国民生产总值的6%。1999年有500万游客来岛上旅游，而2014年下降到400万人。出租车司机告诉我说，前几年每天都有六艘大型游轮停靠圣胡安港，而如今只有两艘。

（波多黎各首府圣胡安老城。图片： 彭博）

不过波多黎各还有一个有利条件：每年能从美国政府得到60亿美元的财政资助。如果国会能够通过针对帮助当地经济的法案，允许一些公共机构申请破产保护，那么政府债务将得到减轻。如果适当放宽一些联邦法规，如与美国本土开展贸易时，不再要求必须使用昂贵的美国船只，允许当地公司向劳动力市场的新进入者支付低于美国最低工资标准的薪酬，那么当地企业也将重获竞争优势。这些措施将最终将帮助波多黎各踏上恢复稳健财政政策和经济竞争力的道路。而波多黎各今天的经济困境也许是世界各国投资人包括中国企业的投资良机。

  原载《彭博商业周刊》2016年6月10日 钟布专栏《近看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