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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峰:孔学源流之——星天大地之欢
毛峰
2016年04月19日

天文星历之学的考古发现(天文考古学,1980年代勃兴于欧美,方兴未艾于全球)一再证明,各古典文明的各种历史记录完全可靠,有力地驳斥了胡适、顾颉刚等人民国初年草率地错误提出的“层累地造成的古史”理论之荒谬无稽。

经过深入的思考与探究可知,中国古典天文历法时宪制度及其哲学框架——伏羲太昊帝创立的《河图易经》体系,与神农炎帝创立的精耕细作的农耕文明制度、中医药养生治疗制度,轩辕黄帝创立的中华大一统国家治理制度,共同构成中华文明万年以上(若据天文考古学对新石器农业革命的考古测定,当为17000年以上)、繁衍不息、伟大深邃、光辉灿烂的三大根基。

《史记·太史公自序》曰:“余闻之先人曰:‘伏羲至纯厚,作易八卦。尧舜之盛,尚书载之,礼乐作焉。汤武之隆,诗人歌之。《春秋》采善贬恶,推三代之德……’汉兴以来,至明天子,获符瑞,封禅,改正朔,易服色,受命于穆清,泽流罔极,海外殊俗,重译款塞,请来献见者,不可胜道。……于是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自黄帝始。”(《史记》2493-2494页,中华书局1999,北京)

观此可知,中国正史文献,将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所谓“三皇五帝”时代直至汉武帝尊儒兴治,受命于天(穆清),汉文明惠及百姓(泽流罔极)以及封禅、改历法、易服色等文教事业发达,海外各国仰慕不已、纷至沓来,这一中华文明历史发展的伟大脉络,主要文明成就,都一一记载清晰、论述分明,哪里有什么“层累地造成的古史”之胡扯?!

余依据天文考古学之“岁差纪年法”和北宋哲学家邵雍《皇极经世》对“唐尧元年”的推算,综合得出“尧帝即天子位、治理天下70年的活跃期,起始时期当为公元前2350-前2370年,禅让天子之位给舜的终结时期,当为公元前2280-前2300年,而公元前2300年,即为大禹治水开始之年。”的基本结论。

我的推算根据,是晋朝天文学家虞喜(281-356年)在《宋史·律历志》所言:“尧时冬至日短星昴,今二千七百余年,乃东壁中,则知每岁渐差之所至”;依据“岁差纪年法”可推知:尧帝所处的时代,当距虞喜所处年代,约2700年前,亦即:距虞喜39-49岁盛年期的326-336年,上推2700年,约略可知:尧帝所处年代,应为公元前2374-前2364年前后,与北宋哲学家邵雍《皇极经世》推算尧帝即位元年为公元前2357年,相差仅7年。

苍茫大地,浩淼无边;奔流万象,转瞬即逝;人类托生于广天厚土之间,如何“锚定”自身生活——从每日饮食起居,到同族认同——的若干记忆点,从而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从瞬息万变的“现象之流”中挣扎而出呢?锚定大地、锚定自身的唯一坐标,是那永恒不息、运行有序的星天——太阳、月亮、五星、北斗七星、北辰星、天鹅星群、银河、天津四……这些稳固有序的永恒之物,就是照耀万象、温暖大地苍生的“文明之火”,伏羲创立《河图》八卦、“结绳而治天下”的涵义,就是通过结绳“记住”、挂起(八卦之卦的涵义)本族群的大事、大节,从而使中华民族有秩序可循,有节奏可蹈,有文明可治,文者纹理也,明者日月星辰也,八卦结绳之治,不断推行,久而久之,即为书契、文字的源头;伴随伏羲、神农、黄帝史官(同时就是天文官,中国伟大的文献制度,同时把记录人事历史与天上星运合一,谓之天人合一)的设立、完善,《尚书》第一篇《尧典》首句“曰若稽古”四字之涵义乃焕然分明——尧帝受诸侯公推为天子,首要在于“稽考”古典文献即三皇五帝史官-天文官的官方档案记录,从中发现并重申“克明俊德……协和万邦”的宪政秩序;从中发现、重申、修治被一度废弛了的“天文历法”制度:“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的政治举措,随之展开;此古典宪政制度,三代沿袭不改,至孔子《论语》最后一篇“尧曰”乃以“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为万古不易之宪政秩序:谨慎地修治天文-人文制度的各种权衡、度量,尤其是天文时宪;审查各种天文-人文法度之是否得宜;将废弃的天文官、治民官及其下属僚属,一一加以修治,不让其烦扰、剥夺、骚乱百姓自治之民生百业,四民穆穆,国家财税资源丰饶无比,文明繁盛无比,四方之公正治理,必赢得海外蛮夷纷纷来朝之中央王道也!

一部中国正史,如上所述。

其他古典文明亦然。

公元前1200年建立在墨西哥东南部塔瓦斯科海滨小岛的远古城市遗址拉本塔(La Venta),是墨西哥印第安人文明——奥尔梅克文明(Olmec)的中心。其建筑布局采取了正北偏西8度的规划设计,表明公元前1000年的奥尔梅克人,已经把生活置于北极星(当时是大熊座,也就是北斗七星那极易辨识的“钵状星群”的中间点)天光的规整、照耀与辉丽之下。

考古学家玛丽安·波普诺·哈奇发现,奥尔梅克文明对天文星象的观测长达1000年以上,故而把奥尔梅克文明的起始点定为公元前2000年前后。

北斗七星,通常一整年内都在绕极点运动,当公元前2000年的仲夏午夜(6月21日夏至日),从墨西哥所在位置的子午圈,向北天极遥望,天鹅座正沿银河“翱翔”直达“天顶”(上中天),而大熊座(北斗七星)中心点最接近天底,与下中天和当地子午线的最低点几乎重合,大熊座的最底部恒星,几乎挨近北方地平线。

对奥尔梅克人来说,这是雨季的开始,也是新一年的开端。

天鹅座、狮子座、昴星团、天蝎座的固定关系,这些星体分别在夏至日、冬至日、春分日和秋分日穿越子午线,为奥尔梅克太阳历确立了完美的四分法。

这也正是中国伟大的天文历法体系——《河图》易经“四象”体系确立“四至”、“四立”等二十四节气的根本依据所在。

公元前400年,奥尔梅克文明消失,玛雅文明接踵而起。

通过研究玛雅文献《马德里手稿》(Madrid Codex),哈奇发现:天鹅座的萨德尔星与天龙座恒星,在午夜相伴穿越当地子午线的上中天,标志着玛雅太阳历的转折点;一批美洲学家则在《玛雅宇宙:三千年萨满之路》中描绘了玛雅历对天鹅座星体作为最主要的时间记录者的作用。

玛雅人的宇宙之树,被视为通过天极、洞穿了天之心脏,象征着从天蝎座到天鹅座的银河与北极星;玛雅人在《波波武经》(PopolVuh)中奉鹦鹉为“绝美之鸟”,七鹦鹉实际象征着北斗七星。

玛雅文明的天文计时者,从公元前355年开始,计算其长历(LongCount),一部长历由13个白克顿(Baktun)组成,一个白克顿相当于5125个太阳年(回归年),而2012年12月21日,则是13个白克顿的“终结之年”。

1975年,作家、探险家特伦斯·麦肯纳(TerenceMckenna)与兄弟丹尼斯合著《看不见的风景》(The Invisible Landscape),计算人类史上“大事件”的关键时间点,进而提出“时间归零曲线”,认为现代文明周期终结的“零点”,就在2012年年末,而约翰·梅杰·詹金斯(John Major Jenkins)在《2012:玛雅宇宙的生成》(Cosmo Genesis 2012)中也把银河大暗隙看作“宇宙的产道”,非常重要的新太阳,将于2012年12月21日脱颖而出。

有趣的是:安德鲁·柯林斯对这一著名的“末日论”语焉不详、不置可否,却对作者没有如他那样进一步考察、详细论述“天鹅座之谜”作为北极星体的天文影响而耿耿于怀,他引申道:既然银河大暗隙如同女性张开的双腿,那么天鹅座里的天津四与萨德尔星,就是精确嵌入女性子宫的男性生殖器了!

位于英格兰威尔特郡(Wiltshire)的埃夫伯里巨石阵,引起近现代众多考古家和收藏家的浓厚兴趣,一般认为这些遗址是英国新石器时代的大型祭祀仪式中心,大约修建于公元前4000-公元前2000年之间。著名专家奥布里·波尔认为这些巨石的排列布局,分别指向冬至日的日出与月亮升起的位置,象征着子宫与墓穴,是庆祝春季新生、祈祷大地肥沃多产的仪式中心。

牛津大学工程学教授亚历山大·汤姆(Alexander Thom)勘查了英国300多个原始遗址,据此写成《不列颠巨石遗址》(Megalithic Sites in Britain,1967)一书,他破解了这些遗址的星体对应关系,认为这些遗址使用了一种标准的度量单位,即2.722英尺(82·967厘米),他称之为“巨石码”(MY),埃夫伯里大圈直径是200MY,其南圈的直径则是125MY,他认为巨石圈的设计与形状,精确采用了直角三角形原理,比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的测算,早了两千多年!他发现从南圈的中心一直延伸到北圈的轴线,有一个339·2度的方位角,而在公元前2000年前后,恰好是天鹅座中最亮的天津四,以339·2度的方位角,出现在埃夫伯里巨石阵纬度的地平线上!

另一位考古学家约翰·诺尔斯(John North)在《巨石阵:新石器时代居民和宇宙》(Stonehenge: Neolithic Man and the Cosmos)中也持同样观点:大量史前巨石阵、原始遗址的排列,都指向茫茫星海中的著名星体——天津四升起与降落的位置。

安德鲁·柯林斯总结道:

在全世界多种文化的信仰中,天鹅座是生命最初的起点和最终的归宿。……如今我们可以确定:在全世界范围内,天鹅座都被视为宇宙的生命与死亡的位置。不仅如此,银河是古代世界公认的通往天国之路,称天河,而天鹅座正位于天河的最北端,标志着诸神的国度和死后生命住所的入口,这种信仰可追溯至旧石器时代。……埃夫伯里(发掘出的石头上)的天鹅颈刻痕这一证据,可以有力地证明在史前时代这里确实存在天鹅崇拜。村里老人告诉我……这些飞禽会在11月份到来,直到春天才启程返回北极栖息地。

天鹅崇拜以及距今6500年到6000年的新石器时代远古文明对天鹅座的星体崇拜,究其实质,是对宇宙生命、万物死亡后不断复苏的天地人大一统神奇力量的崇敬与效法。

安德鲁·柯林斯援引诸家考察埃夫伯里巨石阵的诠释,赞叹其内圈西北朝向的入口,不仅正对着天鹅座的天津四,更以三块高达5米的巨石组成一个类似牛角的形状:“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女人的子宫,甚至带有子宫颈、输卵管和卵巢,可见我们古老的祖先是多么严谨——不愿遗漏任何一个器官。”

贯通天地人的宇宙生命崇拜与敬畏,说到底,无论是天上的星体运动,还是地上万物的雌雄交配,也包括男女欢爱、男男之恋、双性之恋等等,全浸透着对大自然造物赋予一切生命体的神奇欢乐——性交的快感、生殖的快感、精液与血缘之间的神奇传递的无限沉溺与天然惊奇之感,恰如唐代诗人白居易胞弟白行简《天地交欢大乐赋》所谓“宇宙一幅大春宫”之洞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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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管理员】
北师大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长期从事国际文化传播学、中国国学传播、西方哲学艺术等人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