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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炎:左江岩画,人类视觉的“兵马俑”
火炎
2016年07月19日

上周五,中国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项目——广西“左江花山岩画文化景观”经第四十届世界遗产委员会审议被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填补了我国世界遗产岩画类的空白。为此,我再次来到崇左的宁明县,感受这一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人类视觉惊世之作。我这已是第四次来花山了,每来一次,都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广西左江花山岩画群。    火炎 摄

从县城附近的码头登船,沿明江顺流而下,两岸喀斯特地貌连绵不绝,山清水秀犹如阳朔十里画廊。至花山登岸,来到濑江屯。这是一个居住着82户壮族村民的自然村。由于交通不便,这里一直以来都比较闭塞,要想出山,除了撑船逆水而上,若走陆路非得走到十多公里外的一个渡口,才能出山。“以前我们就是靠走路出山赶圩的”村民们告诉我。

花山申遗给小山村带来了许多变化。村子中央建起了“村史馆”,村里房屋规整,院落干净。游客来看岩画,也让村民了解了外面的世界。当一些身着壮族传统民族服装的妇女唱起壮语山歌《迎客歌》时,从她们的歌声中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喜悦。


濑江屯的壮族妇女们坐在村里的龙眼树下等候游客。    火炎 摄

花山,壮语叫做“葩莱”,意为有画的山。广西崇左的左江、明江两岸绵延200多公里的群山中,隐藏着287组岩画,分布在183处岩壁上。这是亚洲迄今发现的规模最大的岩画群。此次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左江花山岩画艺术文化景观”包含集中分布在崇左市宁明、龙州、江州、扶绥三县一城区的38处岩画点,绵延105公里的岩石画卷记录了最具代表性的约3800种图像。


花山岩画中最为清晰的组画之一。    火炎  摄

说起对花山的保护,60岁的村民陆金成说:“一来是我们当地人把花山当作神山来敬仰。记得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经常让我们到花山脚下清扫树叶,打扫卫生,使我们从小就懂得爱护花山。二来是过去这里很闭塞,难得有外人进到这里来。”


曾经来花山考察的印度专家帕萨克·敏纳克什就在陆焕明家的院子里进行过学术讨论。    火炎 摄

“是啊,如果不是‘申遗’那会有外国人来到这个地方。”68岁的村民陆焕明接着前面的话题说。前几年,来这里考察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委员会印度籍专家帕萨克·敏纳克什(Pathak  Meenakshi)就在他家的院子里的树下进行过花山的学术讨论。

“花山是座神山,因为祂能给我们带来吉祥和风调雨顺,”陆焕明说:“当地人世世代代对花山充满敬畏之心,在我们心中,花山是先祖留下的宝贝,千百年来。峭壁上神秘的岩画俯看着我们,保佑着我们。听老人们说,过去当地人从花山脚下走过,都不敢抬头去仰望。”


花山岩画。    火炎 摄

曾当过县文化局副局长的甘绍耿从2000年就开始为花山的“申遗”做工作,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解开岩画的各种谜团,如岩画是谁以何种方式在什么时间用什么颜料画的等等。

退休后的他就在村子里指导村民们开展与壮族文化有关的活动。他说,岩画表面附着有厚厚的钟乳石,通过对钟乳石年代的分析加上对颜料的检测,可以初步断定岩画形成的年代是在战国到东汉之间,距现在大约2400年。这个时间段与在中国西北部陕西出土的被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秦兵马俑问世的时间大致相当。

居于此地的壮族先民骆越族人用当地的铁矿石、植物胶加上动物骨血混合熬制成颜料,站立于竹子做的脚手架上,在距离水面三四十米的崖壁上描绘出“蹲式人形”、动物、兵器、铜鼓等图案,同时勾勒出天、地、河流和道路,惟妙惟肖地呈现出祭祀、战争、赶歌圩、赛舟的画面,真实地记录着原始部落的各种生活场景。

古人绘图有其生命意义之所在。甘绍耿说:“花山岩画是一种历史的参照,通过这些图案,我们就能够同自己的祖先建立起一种微妙的联系,知道我们从哪里来,怎么来,这一点非常重要,是一笔精神财富。”


甘绍耿说,花山岩画是一种历史的参照,通过这些图案,我们就能够同自己的祖先建立起一种微妙的联系。    火炎 摄

站在花山的岩画下,面对静止的、远古的众多图像和记事符号,我们只有惊诧不已。根据甘绍耿介绍,岩画上描绘的很多场景至今仍有迹可寻。比如当地流行的赶歌圩、庆丰收的一些场景,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出现在岩画中了。还有岩画上出现最多的“蹲式人形”,这又与当地“道公”用来祈福消灾的“道公舞”舞姿相近;而当地盛行的壮族“土佬拳”,因打拳动作体态与岩画上的人形相似,所以又被称作“花山拳”。

作为用视觉语言表达思想内容的摄影记者,我在花山岩画中也努力解读着影像的意义。早在两千多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人类以图记事,以图抒情,以图说理,今天的 “读图时代”像是一种原始本能的回归。尽管我们今天“读图时代”的读图与远古的读图有着本质的不同,但视觉元素所触发的思维和反应原理却是相似的。语言传播往往受制于文化和时代的差异,但图像视觉语言的传播则具有超越文化和时空的特点。花山岩画也再次印证了人类学理论家曾提出的“文化是通过可视性的系列的符号来宣示的”这一论点。

“从古至今,每逢壮族传统节日‘三月三’,当地人都要在花山周围举行祭祖活动。即使眼下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务工,每家每户也照样要派代表参加活动。对花山的崇拜已成为当地人祖先崇拜文化的重要表达方式。对于没有文字传承的壮族人民来说,花山的存在让我们更加自信,尤其是申遗成功之后。”甘绍耿如是说。

世界万物中,只有人类才具有自觉绘图记事的能力,有了图才有了文明,图是文字的初始,随着文明的进步,人们抽象了图,浓缩了图,升华了图,并把图的功能极大化使之演变成了文字。可以说图就是文字的初始。古人制作图像和符号的时候当然不仅止于制作图的本身,他们所绘的图是他们对现实生活有选择的真实写照,这似乎与当今的纪实摄影在于真实记录人的生活方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就花山岩画的艺术价值和历史段落而言,我个人认为将其称作“人类视觉的兵马俑”,应该不算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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