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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东洁:晚上走进非洲的村子到底会不会被抢?
闫东洁
2016年07月19日

在北京飞往亚的斯亚贝巴的航班上,我完全没有感受到将开启旅程的兴奋,而是觉得焦躁不安,甚至几次出现转身回家的冲动。或许是之前从各种渠道听说的非洲充满太多的不确定了。

十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这冲动达到顶峰。曾去过很多机场,以为天下的机场都是长一样的,可是亚的斯亚贝巴机场,简直为我打开了另一扇窗——首先,Wi-Fi不能用,怎么会有国际机场没Wi-Fi?第二,没有一个像样的咖啡馆,安静舒适、价格翻倍的咖啡馆难道不是机场的标配?然后,所有的免税店看起来都像街边小摊,有的隔墙就像临时搭的棚子,和架子上卖的香奈儿格格不入。最重要的,当然是一张张非洲脸,我必须承认,周围身材高大、严肃得有点凶的非洲人比例太高的时候,作为一个亚洲姑娘,我的感觉就一个字能形容——特别怂。

自己选的假期,跪着也要过完。认真地讲,我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才没有立马登上返程的航班。

一边走出机场,我一边默念:为了体验生活,咱豁出去了。如果遇到抢劫,要命不要钱;如果丢了东西,就当捐献了不要心疼;疫苗该打的都打了,不用担心生病。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对非洲有这么深的成见。为此,我表示惭愧。

住在市中心,宾馆却是个让人安心的地方。各种肤色的人都有,各种吃的喝的用的都有,和中国、美国、欧洲的宾馆没什么区别——甚至服务更周到、更加宾至如归。

我看到,城市都是大同小异的,它们都有很多面。哪里都有有开着路虎出入泳池别墅的有钱人,有上班下班买菜遛弯的普通人,也有衣不蔽体沿街乞讨的穷人,只不过在不同的城市各种人的比例不同罢了。

两三天后,我慢慢适应了。迎面走来三两个黑人跟我打招呼我能大方的回应了,看到头顶着重物走来走去的女人也不觉得新奇想拍照了,有不穿鞋子的小孩子伸手跟我要钱我能坦然地拒绝了,有人背着冰箱贴、小木雕等小玩意卖我也能从容地挑选砍价了。

当然,我还是尽量只去那些给人安全感的地方,商场、宾馆、咖啡馆,在这些地方基本上都能找到会说英语的人,这一点很重要。

宾馆一层大厅的卡布奇诺大概折合人民币18元一杯,外面的咖啡馆大概10元左右,这倒是提醒了我物价不高。一天,有位非洲的朋友来看我,我们一起胡吃海喝,真的是胡吃海喝了一顿,花了大概人民币250元,我特别开心。

吃完出门散步,遇到一只小猫,和国内的流浪猫长得一样,它朝我走来,跟我亮出肚皮,于是我们蹲下和它玩起来。这时候走来两位工人模样着装的当地人,他们先是提醒我们猫危险,小心抓伤,然后就和我们攀谈起来,问我们是哪里人,来干嘛,尔尔。

其中一个人突然问,刚才你们喝咖啡花了多少钱?这一问倒是吓了我一身冷汗,原来他们注意我们已经很久了。

朋友说,大概40刀。那人说,所以40刀对你们来说是nothing?我们语塞,不知怎么回答。他说,给我们两个每人2美元吧。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没有掏钱出来,因为我脑补了掏出钱来他们一把抢走的场景。但这一天发生的对话我大概是很久不会忘了。

朋友反复嘱咐我:不要让别人看到你身上有钱,出门能不带手机就不要带,天黑之后不要出门,即便是白天,也不要离开市中心去村落。

这一下我可犯难了,之所以来非洲,不就是想看看电视里的“贫民窟”到底什么样吗?甚至心底还有个声音在说,要是不遇上一次被偷被抢什么的,感觉自己都白来了。

在我的一再坚持、见缝插针下,临走前,终于有机会去村子里看了看。

去的是宾馆一位保洁员的家,这里还要插一段介绍一下这位小伙子,他叫“周到”,他爸爸也叫“周到”,说是葡萄牙语的名字,可是听起来和中文的“周到”一模一样;92年生,和我同岁,一个星期有六天从早上7:30到下午晚饭后都在不断地洗衣服、擦地、擦玻璃,每个月收入100美元左右。对此他特别满足,他来自更偏远的一个小村子,正是他和父亲两人都有幸找到这样的好工作,他们一家四口才在城市的周边安了家。

之所以去他家看看,一是我那位非洲的朋友说,如果一个人都不认识,连他都不敢走进村子,所以好不容易认识这位周到,犹豫来犹豫去我还是忍不住提出想去他家看看,他欣然同意了;二是有一天,周到收拾屋子的时候,拿走了我钱包里的400美元,刚发现时我很生气,后来我朋友开玩笑说,这可能是他半年的收入啊,于是我突然感到窃喜,感觉这些钱去了比我更需要它们的地方,而且我也不用为前去“参观”感到打扰和抱歉了。

这一天,周到下班回家已经是晚上快8点,天已经很黑。在朋友的陪同下,我们一起从宾馆步行了大概半小时,终于拐进了周到的村子。由于不是英文,村子的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

刚一离开柏油马路,踩上沙土地,我感到心跳加速了。身边不时走过扛着水果、面包刚刚从路边收摊回来的商贩,不时有三五成群、大声说笑着的“无业青年”,他们盯着我的眼神充满问号,正如我看他们的眼神。或许是因为肤色的原因,在月光下只能看到白眼仁儿,也或许是因为他们眼睛太大太有神,总之我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

我终于要写到正题了:晚上走进非洲的村子到底会不会被抢?

开始走进去的时候,我紧紧地握着手机,也不敢拍照,怕“露富”,以至于错过了许多好的照片;也不敢张嘴说英语,怕人家听出来我是外国人,我就只管低着头往里走;路很黑,我就一直默念,遇到抢劫就把身上的钱都给他。

后来我忍不住问朋友:你一直说不安全,可能发生的最差的情况是什么?他说,最差的情况是有人掏出刀来威胁你,但是只要你不反抗,给他们钱,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我却放松下来了——一路上,音乐此起彼伏,有的房子连电灯都没有,却有音响,放着欢快的非洲音乐,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正赶上是个周六的晚上,我感到到处都在爬梯。

我脸上刚为了这里人们快乐的生活状态漏出笑容,一个转角,我们走近了周到的家。我的笑又收回去了。

他家是这样的:

我很难想象他每天白天去星级宾馆工作,晚上回到家面对这样的屋子会产生多大的心理落差,换了我,大概需要看心理医生了吧。可是周到总是笑呵呵的。

既然已经有了照片,我就不用文字赘述所见了。坐了不到十分钟,我想上厕所,周到把我带到院子角落的这么个地方,我看了半天,终究没勇气走进去,于是我们仓惶“逃走”了,只想快点回宾馆上厕所。

回去的路上,一个人从我身后突然窜出来,跟我说了句你好。我回了句你好。

伴着爬梯的歌声笑声,我们很快回到大马路上。仅仅一条马路之隔,另一边就是泳池别墅。在别墅区晃眼的大灯照射下,还有三三两两的小商贩,正扛着没有卖完的水果面包,朝村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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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日报国际部记者,用文字记录不同国度、不同领域艺术家、学者、商人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