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的墓志铭上,只有一行古英文诗:
“不应当恐惧。”
人作为浩宇广宙之沧海一粟,应当奋力战胜对外在一切(生死、时空、得失、荣辱、爱憎)的巨大恐惧,赢得生命的广大、自由、热烈、完美。
歌吟纵酒的波斯诗人奥马尔·凯亚姆,在放浪形骸之中,也常瞥见先知穆罕默德的伟大:
你是大圣穆罕默德,崇高的教主,
你能驱除尽一切的妖魔魍魉;
那侵入灵魂的恐怖、哀伤,
你用旋风的利剑扫荡!
(《鲁拜集》第60首)
灵魂中若无信仰(从天地正道,到神明上帝),则恐惧如影随形,会随时侵入、吞噬灵魂,不管你用什么驱除,无论性、酒、嬉闹,还是奔忙劳碌。
浩瀚人世之至可惊奇者,在于生死之循环,因为天地自然死而复生,我们却早已不再存活。
奥马尔·凯亚姆吟诵道:
奇哉!宁不奇乎?
前乎吾辈而死者,万千无数;
却从无一人归来,
告诉我们当走的路。
近观凤凰卫视专栏节目《在那遥远的地方》记录1963年自愿去新疆支边的上海知青的故事,得知一些知青不耐饥饿,逃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所属农场,在沙漠里活活干渴而死!当许多20年后返回上海的知青再次重返新疆农场,与农场老朋友重逢拥抱,泪水立刻夺眶而出:悲惨、甜蜜、欣慰、悔恨交织在一起,余观之而泪流——过往的一切,那美丽炽烈而又残酷流逝的青春,又向何方追讨?又向何人诉说?
神(时光、命运、自然)啊,你也只能——为这些孤苦无告的生命、消失了的青春,掩面悲泣!
著名吉他演奏家朱利安·布里姆(Julian Bream)在音乐纪录片《吉他的传奇》中说:“吉他比起其它乐器,更像是歌唱。”确然,吉他永远唱着灵魂的寂寞。
某日,一位西班牙歌手,在吉他伴奏下,演唱像烈火一样炽热的忧郁和悲伤。
我长久眺望落日,思念诗人的句子:“一切冲天的翱翔都终结为敛翅归巢……”(泰戈尔)
啜饮一切美色,或许是唯一排遣之道。
奥马尔·凯亚姆是抒写细腻感触的圣手:
我便俯就这酒瓶的唇边,
想探询我生命的幽玄;
唇儿对我的唇儿默默道——
“生时饮罢!死去不可复还。”
诗人讴歌唇髭刚刚长出的少年美色:
这河唇的青青春草
我们曾枕之而眠——
轻轻地,莫压伤它罢!
哪怕是迸自美人的唇边!
凤凰卫视《名人面对面》节目曾采访著名摇滚音乐人窦唯,曾经红极一时、领中国摇滚乐风骚、才华横溢、年轻秀气的窦唯,如今秃头、发胖,早已不复当年风采,但思想、感受十分深沉。
窦唯自言,人生应如少先队员誓词一样“时刻准备着!”——时刻准备着灾难、悲苦的降临。
“天灾今年(2008)我们已经看到了,人祸还会更多……”
其实由于全球变暖,每年都有“天灾”。
他把“魔岩三杰”大红香港、与王菲的离异、在后海等地流浪三年、2000年起重做音乐但不再歌唱、独自带着女儿生活、2006年火烧某记者汽车等事件,均称之为落入某些机构的“阴谋”。
他暗示,这阴谋背后有多个机构的复杂背景,主持人被说得一头雾水,不敢予以深究。
实际上,窦唯、张楚、何勇代表着中国摇滚乐愤怒质疑、严正控诉“一切向钱看”的鄙俗现实的健康声音,因此遭多方打压也是可以意料到的事。
尽管窦唯对曾几何时的香港红磡体育馆大红大紫的演出不以为然,对自己的新音乐《不一定》、《不一样》丧失市场号召力,也处之泰然。
曾经阳刚美貌的少年何勇,因两度精神失常,很少演出;张楚避居西安,偶尔露面。
但三个摇滚青年男孩,在香港红磡体育馆那次风靡天下的、绝唱式的演出,至今仍是不朽的。
那是原创的、真纯的中国摇滚乐。
青春的唯一传奇。
我常把珍藏的那次光辉演出的录影带、光碟拿出来,为学生、为自己播放。
我告诉学生:
只要敢于直面真实,一切歌诗乐舞,无论古典还是先锋,都能达到伟大而崇高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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