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捍卫并重建一个古今中西交融的、天地人协调共振的大一统完整世界,首先必须深入批判并摒弃的,就是误导全球学术思想程度很深的启蒙独断-实证主义的痼疾、流弊,还大自然以神性,还人性以广大自由,还世界以完整统一!
约翰·哥特弗里德·赫尔德(1744-1803)代表着反对启蒙“独断的理性”(实乃独断的工具理性)、社会乌托邦神话的两大重要思潮——浪漫主义与现代主义的重要智慧的源头。
赫尔德1744年出生于东普鲁士,1762年进入柯尼斯堡大学就读,研读康德与哈曼(1730-1788)。他1767年成为路德宗牧师,先后发表《德国新文学评论断片集》(1767)和《批评之林》(1769),一举成名。1770年他在斯特拉斯堡,会见了还是法学生的歌德,对其多有指点,两人后来成为“狂飙突进”运动的伟大代表。1771-1799年间,赫尔德完成了一系列历史哲学巨著《关于人类教育的又一种历史哲学》(1774)、《人类历史哲学思想》(1784-1791)、《人类最古老的文献》、《基督教论集》(1794-1798)。他在伟大巨著《对〈纯粹理性批判〉的总批判》(1799)中,深入批判了康德的启蒙理性主义思想,鲜明提出了“反启蒙理性”的主张,与康德的启蒙主张分庭抗礼。这些先后完成的成熟的历史哲学作品,为其赢得了广泛的国际声誉。
赫尔德的历史哲学,以深入批判启蒙主义历史哲学为伟大出发点。他发现了启蒙思想的根本缺陷:首先,启蒙思想的大多数人(伏尔泰是例外)都以鄙视和厌恶的态度对待以往的时代,把过往的一切视为蒙昧和野蛮,自我吹嘘把理性之光照进了黑暗的历史。赫尔德主张以同情的态度(即陈寅恪先生所谓“同情之了解”)看待历史,从中发现可贵的文明成就、价值成就。赫尔德认为,历史并非以当代为终点和最高点的简单跨越过程,所有其他时代都是为了达到这一“当代最高点”的准备,每个时代都有独立的、不可替代的价值,它们独立自存,而非康德所谓的朝向某个“至善”目标的单纯工具。
其次,启蒙思想割裂了野蛮与文明、无知与理性、过去与现在的血肉联系,也抽空了各民族历史的独特性,是反历史的、粗暴的“历史”图解,历史本身的丰富、鲜活、生动,都被这种“图解”予以粗浅的歪曲,成了空洞而浅薄、苍白而危险的抽象物。再次,各民族世界丰富多彩的独特品质,都被启蒙图解抽空为一种“前现代的民俗”、“即将消逝的奇观”、“人类学的对象”,康德把“至善”设立在彼岸世界,使人世的一切过往和现存,都成了趋近理想乌托邦的手段,每个时代丰富多彩的个人人生与社群人生,都沦落为不堪忍受的梦幻。
赫尔德深刻地写道:
在我看来,族和类,除非它们存在于个别物之中时,都只是一般的概念而已……。一个东西如果不单纯是一种手段的话,它的目的必须存在于它自身之中。如果我们被创造出来,目的只是为了象磁铁指向北方一样,用永远徒劳的努力来追求我们自身以外的、永难企及的完善性的话,那么我们就不仅要为我们自己,而且为我们的本质感到难过,这个本质注定了我们有一个痛苦的命运……那么这个本质将永远是一个凶残的本质,它用目的之梦,无济于事或幸灾乐祸地欺骗了我们,而我们是不值得它如此欺骗的。
没有比赫尔德这段文字更深刻、更真切地揭穿了卢梭、康德为代表的启蒙独断主义乌托邦的“凶残本质”——那些被高高放置于“完善目的”或“理想彼岸”(理念、物自身、必然性)虚幻世界之巅的东西,毫无怜悯地看着芸芸众生为此“目的”虚耗一个又一个时代、痛苦辗转一生而一无所得,一切妄想打碎天地人自足而完满的生命秩序(神性自然)的乌托邦幻想,都是些残害人性、历史与文明的恐怖之物,佛家谓之“无明”、“颠倒梦想”。
赫尔德向每一个不可替代的独立生命、每一个独一无二的历史瞬间、每一个不可复制的生命存在,发出庄严呼吁:
这种深刻的、简单的、不可替代的存在感,就是幸福……每一个人都自在地拥有其形式,他被塑造成这种形式,且就在这一形式的范围内,他独自感到幸福。正因此,自然在地球上创造了所有人的形式,为的是让他们每个人在自己的时代和地位上获得享受。
赫尔德认为,大自然的有机生命,把万物统一为完整的、自足的整体,人类历史就是这一整体的伟大体现,每一历史阶段都有独立价值,根本不存在启蒙主义虚构的蒙昧野蛮状态、黑暗的中世纪与近代启蒙人道状态之间的对立。
存在的伟大整体哺育了全人类,哺育了每一个体,人的理性就是上帝为实现人道事业而赋予人类的一种有限的手段,人在试错中进步,而宗教信仰就是人类精神完善的最高手段,宗教是最高级的人道精神,赫尔德希望开启一个注重人类完整性的人道教育,作为世界人道主义的伟大基础。
根本变革人类的教育、学术、思想、精神和生命,使之冲破近代启蒙空想-实证主义的精神枷锁,张开心灵之眼,重新看到天地人大一统宇宙生命秩序的丰富瑰丽,重新体认大一统文明之美,进而在个人生命与宇宙生命的融贯汇通处,体验到神性自然所赐予的、全人类彼此善待与互助的、独一无二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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