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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峰:世上的一切之一百二十四——我的哲学本体论之十二:创造与爱的福音
毛峰
2016年09月12日

围绕“上帝创世”与“爱的福音”,犹太教与基督教的神秘主义思想体系,产生了深远的历史影响。

1922年,艾略特发表现代主义里程碑作品《荒原》,诗以《奥义书》的首章《平安祷诵》作结,暗示着本世纪的人文思想向古老的东方神秘主义回流,以重获久经失落的生命智慧。而诗名《荒原》则源于另一个东方神秘主义思想体系:犹太教的《圣经》。

《圣经》有言:“须知前方并非应许之地,而是一片荒原!”这部将改写西方历史的东方圣典,显示出对人类存在状况和文明状况的深刻洞察和高度的预言能力,其中的许多语句简直象是对现代文明的神秘谶语:致力于物质扩张的现代文明,付出的却是自然和人心的双重荒芜这样惨重的代价。

《圣经》以大气磅礴的语言和诗的想象力描绘了宇宙的创造过程,其神秘性和完美性在文艺复兴时代的伟大艺术家米开郎基罗的同题绘画《创世纪》中,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太初之时,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于水面上。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这是继埃及神秘主义之后的又一个语言创世说。
神创造世界的动机似乎是为了欣赏他所创造的万物的美丽,他说:“这是好的(美的)”,并让它们各得其所。

在米开郎基罗的不朽之作《上帝创造亚当》中,上帝在众天使的簇拥下,挟风承云降临地球,以神奇的手指点触那正从大地上挣扎起身的强壮少年亚当,将生命赋予他,将生命赋予人类。上帝还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夏娃,让他们永远住在美丽幸福的伊甸园中。

然而,人类幸福的日子并不久长。由于偷食知识之树上的知善恶之果,上帝将亚当夏娃逐出伊甸园,远离永远果实丰盛的生命之树,终日操劳,辛苦度日。

这里,犹太神秘主义表达了对人类知识能力的基本看法:辨别事物的终极善恶是超越人类能力的,人获得了知识,就丧失了对生命和创造生命的上帝的单纯信仰,脱离了天真无邪的童稚状态,从此,人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人的作为的第一个故事就是“该隐杀弟”。《圣经》以对人性的高度洞察力描绘了人性的自私和残忍,最后上帝对人彻底失望,放洪水将罪孽深重、恶贯满盈的人类尽皆淹没。

只有虔诚敬奉上帝的挪亚一家被保存下来,从此开始了生命的又一轮循环。在犹太教神秘主义中,神的形象经常是威严的、愤怒的,他是急公好义者,随时准备将惩罚和毁灭降于不义之人的身上。

他的神秘的威慑力和严厉的道德操守赋予犹太教徒以严格的虔信主义宗教态度。

犹太神秘主义在发展中形成了口传律法集《塔木德》。其中的“舍金纳”(神的显现)观念,宣称上帝以荣耀之光降临大地,只要有十个信徒集中在一起学习《塔木德》,上帝就会显现于他们中间,这些圣徒可以重返乐园,升入不可见的世界,与神发生密切的交流。

巴尼特.约瑟夫在《犹太教神秘主义诸方向》一文中指出:“《圣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神秘主义经典”,其中种种神迹的记载,是“寻求或达到在高昂的宗教感情或出神状态中与上帝直接交往”。

在中世纪,犹太教中发展出一个新的神秘主义教派——喀巴拉教派。它的经典著作是《光辉之书》(又称“佐哈尔”)。该书宣称,上帝与世界的统一本来是完整的,由于邪恶和混乱,舍金纳(神的显现,神光)流离失所,只能显现在孤立的个人身上。人生存的目的就是通过道德的完善恢复与上帝的原始统一。

当弥赛亚出现,神庙重建之时,舍金纳与上帝重新合一,万物恢复了原始的和谐。《光辉之书》认为人神结合的途径是爱,耶和华拥抱着每一个神圣的灵魂。它宣称,存在着一个爱的宫殿,每个人都可进入其中接受神的亲吻。这种神秘主义思想缓解了上帝形象的威严性,代之以精神之爱的感性形式,因此获得了广泛的传播。

18世纪,“哈西德”(虔信者)运动在波兰犹太教徒中兴起,创始人巴尔.谢姆.托夫(一说为本.以利撒)以泛神论神秘主义来解释犹太教义,他宣称神就在万物之中,人与上帝的结合不一定靠禁欲和修练,世俗事物也是领悟上帝的手段,只要能“消除自我”,就能通过冥思升入上帝之中。

1,马丁·布伯:“我和你”的爱情关系

哈西德教派的神秘主义思想在现代宗教哲学家马丁.布伯的杰作《我和你》的影响下,在现代世界中获得了极广泛的传播。

“垮掉派”诗人金斯堡曾专程前往以色列,拜见布伯这位犹太神秘主义的“圣人”,求教寻找真理的道路。在《我和你》这部简洁而诗一样亲切的天才之作中,布伯写道:“上帝是能够显现和伸展的巨大奥秘;但他也是不言自明的奥秘,比我的我离我更近。”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两个自我:一个是为衣食所绊的自我,一个是无时无刻不在企图超越这种羁绊的自我。马丁.布伯认为那个超越的自我就是上帝,换言之,上帝内在于人的本性之中,上帝就是人的超越本能,是与人更亲近、同时也更神秘的自我。

《我和你》将人与世界的基本关系分为我-你关系和我-它关系。前者是人与世界的亲密的、诗意的、神秘的、超然的关系,“你”就是世界的无限而神秘的本质,“我”是这个超然本质的向往者、爱慕者;后者是人与物的冷冰冰的关系。布伯将人天然的宗教感情诗意化和体验化,使犹太神秘主义升华到一个诗的境界,他的最终目标是促使人在诗意的生命体验中,感觉到那种全部存在的密不可分的原初统一。

文明发展到近现代,宇宙、人生的神性与诗性同时枯竭,人们陷入虚无主义和实用主义的泥潭难以自拔。见面不问学问道,却只问赚钱几许、升官几何、是否拥有宝马名车,恰如同只关心车速、不关心道路者,车速犹死亡之速也。人心陷于利令智昏,人生困于行尸走肉,浅薄无聊成为“时代的痛苦”。孔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君子上达,小人下达。”现代文化重实用知识轻内心修养,更使这种时代的精神状况日形突出。

布伯的神秘主义哲学以亲切的诗意性和内在的超越性,建立起一种动人的精神信仰,在此信仰中,万物统一于上帝,实际上是万物统一于兄弟般的、恋人般的亲密关系中,统一于美、善、和谐终将把世界联接为一个不可分的紧密整体的坚定信念,这种信念无需自然科学和历史事实来加以证明,它的牢不可破的基础建立在萦绕于每个人心头的不死的渴望:建立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恐怖、没有欺诈、没有压迫的美好家园……

法兰克福学派思想家赫伯特·马尔库塞曾在柏林自由大学作过一次演讲:《乌托邦的终结》,他号召青年放弃种种意识形态对种种乌托邦的欺骗性宣传,动手为改变身边的现实而奋斗。然而种种乌托邦依然存在。剔除其虚幻的成份,保持对人性的清醒认识,同时将一个和谐美好的世界高悬为值得奋斗的价值目标,让人从中汲取批判现实、超越现实、改造现实的生命激情,这难道不也是生命的“爱欲”化和诗意化吗?

恰如一位殉道的哲人和诗人,以东方神秘主义的万有合一思想和诗意方式渴望神:

“象水注入酒中那样,溶聚一起,合二而一,我和你;

触及你的,也完全触及我——不分彼此,我和你。”

神秘主义创设一个爱欲的对象——“神”,让人敬神,让人爱人,让人自爱,让人建设一个爱的世界、美的世界。神是世界的可爱性,是生命的可爱性,是万千男女为之奋斗和哭泣的理由。因为那是值得的:当我们凝望婴儿纯洁娇嫩的脸,我们每个人都暗自给他应许了比我们现在更好的生活、更光明的前景。这婴儿就是引起崇拜和爱恋的圣婴,就是神,他虽娇弱无力,懵懂无知,但却值得我们以生命来加以卫护,因为他象征着希望。

神是常常乌云翻滚的世界的一抹亮色,萦绕于每个人心头的美好诗篇。

2,“我就是最高的真实!”

伊斯兰神秘主义是东方神秘主义较为晚出的类型。先知穆罕默德由于神秘的天启而悟道,他在苦修的山洞中被“真主”一次次紧紧地搂抱,然后真主命令他:“你念诵!”他不知不觉就念出了《古兰经》的第96章。当他穿过荒野,他听到石头和树木欢呼他是“真主的使者”。“无论根据其宗教体验还是根据其教义,穆罕默德都有资格被称为神秘主义者。”他个人的经历和宗教体验,时常具有引人共鸣的精神力量:“难道他(真主)没有发现你孤苦伶仃,而使你有所归宿?难道他没有发现你徘徊歧途,而把你引入正路?难道他没有发现你家境贫寒,而使你衣食丰足?”他教诲人们,真主无处不在:“我确已创造人,我知道他心中的妄想,我比他的命脉还近于他。”传说他从麦地那夜游到耶路撒冷并从那里升天,种种奇迹使他的行止更加神秘。

伊斯兰教是入世的宗教,它肯定真主赐予世人的各种物质福利,允许人们尽情享受现世生活。它同时强调享乐的局限性和欺骗性(18),指出万物最终将归于真主,来世生活才是真正值得追求的。然而,公元7、8世纪,随着伊斯兰教的政治化和对印度、波斯、中亚、北非、西班牙等广大地区的征服,人们对物质财富的聚敛和享乐的追求日益冲淡了对真主的信仰,宗教仅仅成为外在的仪式。于是,一场对抗今世主义的来世主义精神运动就悄然兴起了。它的名字叫苏非主义。

苏非主义最早出现在伊拉克库法地区的苦修者中。“苏非”是披羊毛粗衣的意思。苏非主义的生活方式受到从叙利亚迁入阿拉伯沙漠腹地过隐居生活的基督教修士的影响,它主张否定人的一切物质欲望,以苦行禁欲和精神修练的方式完成神秘主义的“否定道”——净化、受启、完人的得道过程。它的精神修练通常包括:(1)“齐克尔”,是“怀念”、“喝名”之义,修道者在礼拜仪式中不分昼夜地念诵真主的99个美名,直到自身进入恍惚迷离的沉醉状态;(2)“塔瓦库勒”,是“依赖”的意思,修道者把对于神的皈依和顺从推到极端,对个人利益完全漠然,全面节制一切人性方面的冲动,既不回顾昨天,也不考虑明天,既不从事任何职业,也不向人乞讨,即使生病也不吃药,一切听凭真主的安排。

公元750-1258年阿拔斯王朝的文化政策十分开明,大量希腊著作被译成阿拉伯文,新柏拉图主义思潮滔滔涌入伊斯兰思想界,受其影响,苏非主义开始形成自己的神秘主义哲学。普罗提诺关于人的灵魂在神的圣光流溢中消融、达到失魄忘我、神人合一之妙境的思想,与叙利亚基督教神秘主义的苦行思想相调合,形成了极富美学色彩和审美情调的早期苏非神秘主义哲学。这一时期的苏非主义以强调“安拉之爱”、“安拉之美”为特色,修道者胸中燃烧着对真主恋人一样的情爱,在深邃莫测、令人晕眩的神光中,豁然展现出不可名状的永恒之美,人的灵魂刹那间消融,人与神彻底结合为一体。

在这种“神秘之爱”的官能性气氛中,形成了苏非主义的早期教派和学派——巴士拉派,其中尤以圣女拉比阿最为著名。她不分昼夜地热忱祈祷,称安拉为“我的喜欢”、“我的恋人”,在直观真主的至高之美的幸福中,人的灵魂与神进行了神秘的结婚,人的自我在神圣的东西里面毫无遗漏地回归并消失。埃及人左农进一步发展了这一“爱”的神秘道,将超脱自我、人神冥合的法悦之境比喻为修道者胸中爱的激流,他把神秘道分为三个阶段:(1)净化,人勤奋磨砺自己,摆脱自我束缚,使自己的灵魂清彻明亮;(2)照明,人的灵魂此时直面光辉灿烂的“安拉之颜”,体味着无上的喜悦和幸福;(3)安定,人获得了最深邃的知识,返身回归到不可名状的真实存在的最深处,穷极其底。

公元762年,萨拉森帝国建新都巴格达,迎来了“伊斯兰文化的黄金时代”,巴格达成为当时东方世界最大的学术和艺术中心。苏非主义也因此形成了巴格达派,克尔欣、沙卡提、穆哈希比、朱奈德是这一派苏非的思想巨匠。他们强调提出“讨黑德”观念,即“统而一之”,人的灵魂摆脱了生死羁绊,在“安拉之爱”的沉醉和“静观知”的境界上,直面真主神圣之美并能够说“我就是你”,从而实现彻底的神人合一。穆哈希比将神秘主义的修练法称为“统约法”,在第一阶段上,人自我审查自己的灵魂,摆脱现象界的种种虚妄,使人从心底深处获得滚滚而出的泉水般清彻而温馨的生命;第二阶段是经由沉思默想进入浑然忘我、自我消融的法悦之境;第三阶段灵魂怀着至高的憧憬返回与肉体结合前的太初之境,与神完全合一。

早期苏非主义的另一重要派别是呼罗珊派,代表人物是阿札姆、沙吉克、巴士塔米、哈拉智。波斯人巴士塔米,祖先是琐罗亚亚斯德教徒,性格放荡不羁,常常在酩酊大醉中宣称体验到了真主,他把神秘道的最高境界称为“消失境”,即自我在与安拉合一的体验中彻底消失。这种消失是为了在更高的真实中获得永恒,因此又称“永存境”。他将伊斯兰箴言“光荣归于安拉”改为“光荣归于我自己!”他在“醉语”中宣称:“我在他(安拉)的光中看到了我的光……除我之外没有神……”他的诗更深邃地传达出神秘主义的哲理和感情:“我变成了一个具有统一肉体的小鸟”;“主啊,用你的统一来装饰我吧!”;“我看见了统一之树……”

哈拉智是波斯最著名的神秘主义者。他认为,非但人具有神性,神也具有人性,人神密不可分:“当我以心灵的眼睛看着主时,我问道:‘你是谁?’他回答:‘你自己。’”他在诗中说:“我即我所爱,所爱就是我;精神分彼此,同寓一躯壳;见我便见他,见他便见我。”他的名言是:“我就是真实在!”这种观点在主张神的超绝性的伊斯兰教义传统中被视为异端邪说。公元922年,他被绑在十字架上处死,成为经常遭受迫害的苏非主义的圣徒。

波斯神秘主义是瑰丽的古代波斯诗歌的哲学基础。杰出诗人鲁米、哈菲兹、欧玛尔.卡亚姆等都是著名的神秘主义者,他们的诗篇将苏非主义特有的官能性与超越性、审美感和神秘感相混合的东方神秘主义思想,发挥得淋漓尽致:“在这大树下,带着一片面包、一瓶酒、一本诗集,你和我并肩在荒野里歌唱,荒野完全变成了天堂。”

公元832年,哈里发马蒙在巴格达设立“智慧馆”,大批希腊哲学著作被系统地翻译成阿拉伯文,受其影响,伊斯兰思想界开始形成自己独特的“东方哲学”和“西方哲学”传统,苏非主义也因此进入了思辩阶段。伊本.西那(阿维森纳)吸收诺斯替神秘主义的“光照哲学”,构筑自己神秘的“东方哲学”,他的论著《鸟的故事》、《论爱》、《论祈祷》和诗作《灵魂之歌》等,表明这位枯燥的理性主义者尚有神秘主义的晶莹剔透之思。

1091年,波斯哲学家安萨里就任巴格达尼采姆大学哲学教授,苏非主义开始汇入伊斯兰思想的主流。1095年,德高望众的安萨里对自己所说教的堂而皇之的学说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他发现,哲学所给予的只是诠释和真理的形骸,而不是他所渴求的生机勃勃的真理本身。他意识到必须重建伊斯兰。于是他显示了自己作为一个真正哲人的精神力量和勇气:他从巴格达悄然出走,开始了十余年的流浪生活。在叙利亚,他加入了苏非的队伍,并在神秘主义的修练中获得了真主直接启示的“照明”体验。在《迷途得救》这一自传体著作中,他宣称,治愈时代疾病的唯一途径就是把业已形式化的枯燥教义引入个人内心情感的温床,由滚滚的生命泉水使人类的精神信仰获得复苏:“我知道正是神秘主义者走在通向真主的道路上;他们的生活是最美好的生活,他们的方法是最正确的方法,他们的品质是最纯洁的品质……”他的名言是:“完美的(神人)合一意味着,除了真主,万物皆不存在。”他在《哲学家的毁灭》中,对枯燥的经院哲学进行了毁灭性的攻击,他的大作《宗教学科的复苏》维护了宗教信仰的内在性、情感性和神秘性。

针对安萨里的攻击,出生在西班牙的伊本.鲁世德(阿维罗伊)写出《毁灭之毁灭》予以回击,并逐渐形成了影响很大的伊斯兰“西方哲学”体系。他提出哲学真理和宗教真理的“双重真理说”,认为前者高于后者,这一哲学主张作为“阿维罗伊主义”在中世纪的西方思想界引起了极大的动荡,成为当时西方思想家反抗教会思想禁锢的精神武器,它在客观上造成的思想松动局面,为中世纪的异端神学、神秘主义、人文主义、文艺复兴思潮的兴起,提供了时机和条件。

伊本.阿拉比是伊斯兰神秘主义哲学的最高峰。他1165年出生于西班牙的穆尔西亚(Murcia),37岁时梦中领受安拉“去东方旅行”的告谕,出游东方,1223年定居大马士革,直至1240年去世,没有重返西班牙。他的著作《麦加的启示》和《智慧的珠宝》以及数百篇论文,形成了雄浑瑰丽的神秘哲学体系。

阿拉比把存在分成三个层次:(1)“绝对存在”,是语言无法叙述、思维无法捕捉的永恒实在。它是无制约的绝对者,不依赖任何东西而存在,是万物的渊源。它不以任何一物为表现,超一切分解,人凭任何手段都不能把握它。对于人类的认识能力来说,它是浑沌未开的永恒黑暗,是玄中之玄,是圣雾迷漫的幽邃而神秘的奇异世界。它甚至也不是安拉。它是绝对的“一”,是“绝对的单一性”。(2)“相对存在”,是被分解、被限定、有条件的现象界,即错综复杂、色彩斑斓、变幻无穷的宇宙森罗万象。这是相对的“多”,是相对的“杂多性”。(3)“意识存在”,它既感觉到万象相对之“多”,又认识到这些林林总总、纷纷纶纶终将归于绝对的“一”,它具有矛盾的品格,能将一与多、有和无、真与伪、是与非……全都统一起来,它是观念、意识形态的“矛盾的单一性”。

阿拉比指出,人们之所以认为各种事物判然有别,是因为他们不能把整体作为整体来认识。而能认识这一整体性的宇宙之道的人就是“完人”。完人是与神性相称的人,是安拉恩宠的中介者,他能从相对看出绝对,从有限看出无限,是胸怀宇宙原则的“小宇宙”。

这位博大精深的哲人写道:“当奥秘——即认识神秘主义者与神合一的奥秘——显示在你面前时,你会觉得你不是别人就是真主……你会看到你的一切行动都是他的行动,你的一切属性都是他的属性,你的本质就是他的本质。”

他把一位叫做尼扎姆的美丽姑娘比作引导他灵魂认识真主的仙女:

“她的目光令人销魂,她的话语充满活力,她象耶稣一样安然献身。

她的大腿光滑细嫩,象《律法书》一样光亮晶莹。我要在她身后紧随

一步步踏着她的芳踪,就好象我自己就是摩西。”(同上)

很明显,在阿拉比的神秘主义思想中,安拉的人格神形象淡化为宇宙不可思议的背景,而真正值得迷恋的,则是活色生香的现象世界,尽管这个世界的来历和归宿仍然是神秘莫测和耐人寻味的。由此,穿越许多个世纪,我们可以感觉到人类永恒的精神困扰:为什么现象世界如此美丽又如此短暂呢?什么是现象世界分享永恒、获得永生的途径呢?

《尔雅》(毛峰诗选)

一赤裸少年,翩翩而立。

手握剑鞘,斜倚一棵苍老之树

漫不经心。

森林里的仙女,编成

大朵芍药之环,火中颠荡双乳

频频侧目。

你的面颊如圆圆的苹果

山野里采来,梦里

含羞

无言而少男。无言而少女。

无言而雅。

无言而青春。

妙。妙似一枝雪中樱桃

颤动于晴光闪烁

的脚步中,浑圆光洁

沉溺春风,无言。

尔,妙。妙不可言。

两股清流  源自枕下

交汇于我手掌

遍洒你以甘霖、以时间之羽

以短促的呻吟

你周流四野,悠游八荒

环抱我如岛屿

我如一朵红莲

静憩于你眉心

(1993年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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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管理员】
北师大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长期从事国际文化传播学、中国国学传播、西方哲学艺术等人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