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空中田园”并不是一段轻松的旅程。从张家界武陵源天子山脚下乘索道缆车,缘缆而上,直至山顶,邃古的悠远扑面而来。舒缓的群山,或倒或卧,鳞次栉比,如奏鸣曲的音符向着欲穷极目的天际延伸而去。远处的山脊,在阳光的折射下,氤氲着幽蓝的雾霭,也氤氲着难以言说的淡远,像文学大师海明威笔下极富象征色彩的“白象似的群山”。
天子山山顶远望群山
在山顶乘坐环保车,沿着蜿蜒起伏的盘山公路前行,置身于茫茫云海。有了李白笔下的“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的意境,40分钟车行,抵达老屋场空中田园,说是空中田园,其实是在海拔1000余米的山顶,因悬在云雾中而得名。
俯瞰“空中田园”
缓坡的尽头是两座简易的木制凉棚,和由英语、韩语组成的多语种告示牌。在这里,见到了留着寸头,面色黧黑泛红,身着湖蓝色休闲衬衣,趿着橡胶鞋的空中田园开垦者彭齐云。
58岁的彭齐云世代居住在天子山村老屋场组,未及弱冠的他成了家,但山区山多地少,养家糊口迫使他在山坳、山崖里寻觅一切可以耘田种粮的地方。从1983年到1988年,彭齐云和妻子历时5年,在山崖上用锄头、铁锹等简易农具开凿出一块约四亩的梯形良田。
彭齐云做梦也没想到,他过去赖以养活一家人的稻田,如今成为了武陵源核心景区的一道独特风景。他的人生经历昭示着名山大川一方面是诗和远方的代名词,是不事稼穑的宝地净土,但在沉默的岁月里也是山民仰赖的衣食之源。
深山腹地的梯形田
站在观景台远眺 “空中田园”,万绿丛中一袭赭黄,如同山体的胎记。其形并不规整,三面皆悬空,仅有一条羊肠小径与观景台相连,又与对面山崖的百龙天梯工程奇观隔谷相望,“张家界地貌”峰林奇观尽收眼底。田中的高突台地就是游客们口中的“爱心田”。彭齐云回忆说,当初选择挖那块地,发现中间有泉眼,泉水一年四季汩汩流出。如今“爱心田”里圈种茶叶,其余部分根据季节的变化,套种油菜、水稻等农作物。
彭齐云的凉棚,既充当来往游客俯瞰“空中田园”的临时观景台,也是他将玉米、黄瓜和猕猴桃等收成卖给游客的交易场所。在媒体同行们的恳求下,他说了几句韩语,中文大意为:帅哥、美女,黄瓜两千韩元一条。那是他向韩国游客兜售土特产时的声口。在记者们长枪短炮的镜头中,彭齐云大大方方地摆姿势,没有一丝的紧张和不安。
“我会把拍好的照片和短视频,通过微信,传给台北的、高雄的、韩国的客人。”他自豪地说,面露幸福的法令纹。
接受采访的彭齐云
彭齐云的幸福,来源于这些年张家界旅游的飞速发展,也来源于当地政府对原住民的一系列政策利好。武陵源区区委副书记吴俞萍介绍,今年年底前,武陵源核心景区第一期预计搬迁411户原住民。目前已签订易地搬迁协议12户,拆迁11户。这些祖祖辈辈世守其业的山民将搬到山下的天子山镇街上,得到集中、妥善安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将告别大山,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会回到山上从事旅游服务设施的保养、维护工作,拿到一份固定收入。
吴书记介绍道,景区有关部门完全理解彭齐云对“空中田园”的深厚感情,理解他从80年代开始一锄头一锄头开垦田地的艰辛,理解他对“空中田园”成为知名景点的成就感,所以他们会把彭齐云请上山,继续耕种“空中田园”。吴书记表示,当地政府出台易地搬迁政策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世界自然遗产、国家森林公园,也是努力维护原住民切身利益,给原住民和他们的后代一个更长远的发展空间,纸面政策的落地,也离不开施政者不忘初心的因势利导。
据了解,“空中田园”曾荒废过一些年头,那些年是张家界旅游发展的方兴未艾之时。那时候彭齐云已是3个孩子的父亲,“空中田园”已无法养活一个生齿日繁的家庭。他靠替游客背包、当车夫、卖纪念品生活。直到张家界的旅游发展驶入快车道,当地有关部门为了使景区管理规范化、有序化,引导彭齐云做回了“专职”农夫。他不仅能拿到每月300多元的政府补助,地里的收成也全归他。他告诉记者,每年把地里的蔬菜瓜果卖给游客,能收入七八万元。可以说,彭齐云和他的“空中田园”,以年轮的形式映射出武陵源核心景区发展的历史脉络。
今年正值张家界建市30周年,改革开放40周年。30年来,张家界始终恪守旅游立市之本,坚持把旅游作为支柱产业,实现了从养在深闺到享誉中外的跨越。据统计,张家界接待游客从建市之初的54.7万人次增加到7335.8万人次,增长了134倍;境外游客从1.68万人次增加到355.9万人次,年均增长19.5%;旅游收入从2491万元增加到623.8亿元,翻了11番。一滴水也能折射太阳的光彩。张家界从一座“小边城”华丽蜕变为“国际张”,正是改革开放40周年恢弘史诗历程的生动缩影。
关于作者:冯志伟,中国日报湖南记者站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