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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为何被近视困扰?
吴彦鹏
2019年03月09日

在今年的两会上,青少年近视防控是一个热门话题。

在记者会上,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同仁医院眼科中心主任王宁利,也无奈的说,如果请戴眼镜的举个手,相信戴眼镜的已经成了多数,不戴眼镜的则是少数。他是眼科医生,也戴眼镜,甚至自己女儿也是近视。所以,近视眼防控没有神器,必须是国家战略,全民行动。

王宁利介绍说,我国近视眼有三个特点,叫做“小”“深”“高”,就是发病年龄越来越小,幼儿园五岁六岁的小孩就近视眼了,所谓高则是患病率居高不下。在医学院校,近视眼的患病率已经顶到天花板了,深度数比例也在增加,所以近视眼已成为影响千家万户、国家关心的问题了。

其实,近视人口的快速增加,早已经成为一个全球性的公共卫生问题。

2016年美国《眼科》杂志公布过一个统计报告:在2000年,全世界约14.06亿人近视,占世界人口22.9%,预计到2050年将增至47.58亿,占世界人口49.8%,也就是说,在本世纪中叶,全球一半的人都是戴眼镜的人。眼镜和手机一起,成了现代人的必需品。

这其中,世界各国的情况也别也比较大。目前,美国青少年近视率约25%,英国小学毕业生近视率低于10%,德国青少年近视率在15%以下。而在亚洲,日本小学生近视率已经超过30 %,初中生近视率超过50%。

中国近视形势更加严峻。2018年6月国家卫健委通报,我国儿童青少年近视率已居世界第一,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近视比例分别为45.7%、74.4%、83.3%和87.7%。在大学校园里,不近视的人已经是少数人。

这么多人成为近视眼,肯定存在普遍性的原因。比如媒体上经常呼吁的户外运动时间少、课业负担重、电子产品侵害等等。

我这里从进化的角度,和您一起探寻一下现代人变成眼镜人的深层原因。

我们有一个普遍认知,那就是达尔文是“进化论”的最早提出者。实际上,科学突破往往是一场社会群体进步的结果,在达尔文之前,已经有很多学者提出了生物从初级向高级进化的观点。而达尔文的最大贡献是,他提出 “自然选择”的理论,突破了前人“用进废退”理论的局限性。

“用进废退”理论认为,生物在新环境的直接影响下,习性改变、经常使用的器官会变得发达,不经常使用的器官逐渐退化。并认为适应是生物进化的主要过程。举例来说:树林中生活着两只鹿,他们以吃树叶为生。后来这两只鹿,又生了十几只小鹿,小鹿再生小鹿,因为鹿多了,叶子越吃越高。这些鹿为了吃树叶,就要伸长脖子,长此以往,树林里鹿就进化成了长颈鹿。在这个过程中,鹿的脖子进化了,打架用的鹿角却退化了。

而“自然选择”理论强调的是“适者生存”和残酷的淘汰规则,它的生物学基础是繁殖和变异。再举那个例子:树林中的鹿多了,叶子越吃越高。在这群鹿中,只有两只脖子较长的鹿活了下来,其余都饿死了。后来两只长脖子的小鹿继续繁殖后代,他们的后代遗传他们的基因,脖子就要比普通鹿长一些,如此周而复始,就进化出了长颈鹿。

按照达尔文的说法,人类也是这么进化出来的,但人类发展出文明之后,这套自然界的进化机制,反过来给我们带来的一些困扰。

我看过美国人类学家博伊德•伊顿的一个观点:“我们是享受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现代生活的石器时代人”,什么意思呢?因为按照达尔文学说,显著地生物进化需要经历繁殖、基因突变、再繁殖、壮大种群等漫长过程,对于人类这种长寿少生的哺乳动物,身体的进化甚至需要以百万年为单位。然而在最近短短的几千年间,我们的生活方式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我们的身体的进化赶不上生活方式的变化。

下面我举几个例子:

第1个例子:我与生俱来就怕蛇,甚至夜晚害怕梦到蛇。我明明知道北方很多蛇并没有毒,即使咬我一口也没有太大的伤害,但每当看到那种动物,我还是感觉到一种致命伤害的恐惧。这或许是因为几百万年前早期人类生活在非洲,在树上摘果子,如果一不小心踩到毒蛇,就会被咬伤甚至死亡。遇到此类问题,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在基因中把这种惨痛教训,记载下来,看到它之后不假思索的采取行动。相比之下,现在路上的飞驰的汽车其实是如今人类最主要的伤亡因素,但我们的孩子并没有躲避它的先天倾向,因为汽车存在的时间还不够长,我们还没有进化出这种倾向。

第2个例子:在石器时代,成年女性因为要不停的繁殖和哺乳,一生中只有160次月经,而现代女性却因为少子化和避孕措施,很少经历妊娠和哺乳,反而月经次数在一生中可多达450次。这种生活方式加剧了女性患乳腺癌和子宫疾病的风险。

第3个例子:糖是所有食物当中最容易被转化成能量的分子,在食物匮乏的年代,它是最具营养价值的食品,这就是为什么多年的进化使得人类养成了对甜味的嗜好的原因。但随着糖的生产被工业化了,从奢侈品变成物美价廉的普通食物,嗜糖如命的人,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发病率迅速上升。直到很久之后科学家们才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如今糖的危害早已是医学界的共识。

最后,就提到近视眼了。

我们的眼睛在漫长的远古时期已经适合了户外狩猎生活,但现代生活中,我们大多数的活动在室内进行,近距离的接触书本、电子屏幕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就出现了高概率的近视眼发病率。

20世纪初期,近视甚至还被认为与身高、体重一样,与遗传有关,因此也没有什么预防或治疗上的必要,只要配一副眼镜就行了。但近年来全世界快速暴涨的近视率和近视人群,让科学家们重新认定近视是人类基因与环境交互作用造成的。

1961 年,美国生物学家杨格做了有名的小猴子近视试验,将刚出生的小猴子分成三组,一组在野生动物园里自然成长,一组饲养在动物实验室里,另一组则关在40厘米见方的笼子里,周围盖上布幕,使其眼睛无法望向远方。长期观察1-2年,试验结果相信你也猜到了,自然环境下成长的猴子都没有近视,实验室里的猴子有少数近视,关在布幕里的猴子大部分都变成高度近视。

这就是环境变了,但身体进化滞后给我们带来的困扰。

同样的困扰,不仅在身体上。环境变化,思维、观念滞后,给我们带来的问题同样可怕。

比如我们经常面对的经济问题,很多时候就是人类的观念出了问题。

我们都知道,按照传统的经济理论,价格是价值的货币表现,价格是受物质的稀缺程度影响的,简单地说就是“物以稀为贵”。而商品的价值呢?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决于生产力水平,生产发展可以让稀少的东西相对变多,贵的东西变得廉价。比如灵芝、珍珠、人参这些东西,在古代很贵重,但现在有了人工养殖,价格已经很低廉。但在某些时候,生产力可能会蒙蔽资源的稀缺程度。并且生产越发展,价格越不能反映资源状况,因为影响价格的因素不是资源的稀缺性而是产能。石油就是一个例子,就算勘探者知道十几年后石油就会枯竭,但今天的石油价格还是很低。因为市场只看到了产能而忽略了储量。

这种现象也就造成了我们对环境危机依旧视而不见,消费者为了喝口干净水宁可消耗掉一个塑料瓶,企业家为了利润宁可放弃环保产品的研制。

表面上看,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人们在很多领域能够得到可靠的分析数据。但我们也发现,数字不一定就能解决我们的短视问题。比如:为什么现在西方国家选举出来的领袖越来越让人民失望?领袖的伟大就在于他的高瞻远瞩,而选民的意识常常很短视,如果这些政治人物把太多的精力用于民意调查和下一次选举,选民时时刻刻控制他的行为,那就是现代选票的悲哀。媒体号称无冕之王,而现代媒体的表现如何呢?看看那些主编吧,整天盯着收视率(电视)、发行量(报刊)、PV(网站)。如果观众喜欢什么,媒体就送上什么,那只能让整个传媒行业失去良知,越来越庸俗化、猎奇化。

工业革命距今只有200多年,从时间上看,这只是几代人的时间,只是人类几千年文明史的一小段。但从生产力看,最近的200年比人类以前所有生产的总和不知要大多少倍。以至于,我们的身体、价值观、生活方式等等,还跟不上生产力的发展速度。

【责任编辑:吴艳鹏】
媒体人,科普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