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广播电视台台长、党委书记吕焕斌日前接受中国日报采访

作为湖南台的“掌舵人”，吕焕斌深耕传统电视业数十年。他带领“广电湘军”将湖南卫视打造为全国省级卫视中的佼佼者，也抓住互联网时代融合发展的机遇，在短短几年内，推动湖南广电旗下的芒果TV迅速崛起为全国第四大视频网站。

近日，记者专访了湖南台的“掌舵人”吕焕斌，他就近年来热议的话题，如文化创新、生产“爆款”节目、“文化出海”、互联网时代的电视业将何去何从等一一作答。

记者：请您介绍一下湖南卫视在节目制作方面的最新方针战略。

吕焕斌：湖南卫视最主要的方针还是创新引领。因为如果一个媒体不能不断推出新款的节目内容，观众就会厌倦，对于再好的内容，都会有审美疲劳。对我们来说，创新是永无止境的，要不断推出新的内容。特别是这几年，创新的力度更大。

现在很多编导都是年轻人。可能过去是我们在做节目，后来换成比我们小一辈的，现在更小了。现在的编导不少是90后，甚至出现了95年、96年的。他们的成长也很快，两三年就能够独当一面。他们的创新热情更高。

从去年开始，湖南卫视还推出了致力于原创节目开发的“飙计划”以及吸纳新人的“三十未满计划”，让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提出自己的方案。这些新的文案一下子像潮水一样，奔涌而来。其中有很多很好的点子和创意，马上开始运营。我们最近推出的一些节目，都是这个“飙计划”的产物，比如《声临其境》《声入人心》，都是年轻编导的创作。所以我觉得，创意产业就是要不断地更新认知。

记者：您曾经看到的这么多创新方案中，有没有哪一个让您眼前突然一亮，能不能分享一个这样的小故事或小瞬间。

吕焕斌：以《声临其境》为例，我们年轻的编导，为了说服这些评委认识到这个节目的好，他们自己在这个市场上摸底，找出学音乐、学美声的孩子，四个人一组进行训练。在现场介绍节目方案的时候，突然就让四个孩子站起来，现场唱了一首，这样一下子，就很直观地打动了这些评委们。通过这一瞬间，大家知道音乐可以这么美。这些孩子的技艺不是一天能够练成的，他们开口就跟普通的歌手是不一样的，而且他们的颜值这么高，这么有修养，又这么阳光。这些都是很直观的，我们就可以预想到呈现给观众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记者：在业内，湖南卫视以善于炮制“爆款作品”而出名，是否有些特别的诀窍可以分享下？

吕焕斌：我觉得所有的诀窍就在于创新，在于在艺术上充分挖掘大家的能力。 我们说这是艺术创作讲百花齐放，舆论导向方面讲集中，讲底线。艺术上所有的人都是平等，这个我觉得是最重要的。所有的诀窍都在于要让每一个人充分发挥他的潜能，不能大家千篇一律，思想被束缚。

湖南广播电视台2018—2019年度总结表彰暨工作会议现场，吕焕斌以《“凛”先19 决胜马栏山》为题作主题工作报告

记者：这几年，芒果TV迅速崛起，成为全国第四大视频网站，也在进军海外市场。可否披露下芒果TV的最新用户数据及发展战略？

吕焕斌：芒果TV现在稳定的数据，我们叫日活用户，就是每一天的这个时间内活跃的用户数，我们现在日活用户是4000多万到5000万，就是每天有约5000万的用户在使用，而且这个很稳定，不是说今天只有3000万，明天5000万，高的时候可以达到6800万。

当然这个数据不能说是很理想，但已经相当可观了。这个规模比微信肯定要小，但是比99%以上的APP活跃度要高多了，所以这几年的发展确实很快。芒果TV的成长是得益于融合发展战略。

2013年8月19日，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加快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2014年8月18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四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推动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媒体融合发展的理论体系全面形成。

所以从2013年起，我们也进行了多轮考察，并由此得出结论：“融合发展”首先是要有自己的新媒体平台，才能谈到融合发展，而不是说去融合别人，去在别人的平台上去做一个小的公众号。所以当时我们就决定打造自己的新媒体平台。所以我们在“融合发展”四个字后面，加上了四个字:“以我为主”。确定这个思路以后，我们就来打造自己的APP、打造自己的视频平台。

那么2014、2015年的飞速发展，也是借助这个互联网用户不断增加所带来的红利，我们的日活用户和内容也飞速发展。到2016年引入战略投资者进行混改，然后谋求上市，2017年开始启动上市。到2018年，证监会批准注入快乐购这个上市公司，借助它来上市。所以去年上市以后发展更快了。我们是2017年开始盈利，去年的盈利应该是七个多亿，今年应该是九个多亿，经营体量现在非常大了，用户体量也非常大，所以我们尝到了融合发展的甜头。

按照中央的要求，我们把融合发展的机遇抓住了。新媒体目前还在高速增长，它的天花板还没有显现，这是我们的心得。

记者：这几年“文化出海”、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也是业内热议话题。湖南卫视也有很多优秀的综艺节目、电视剧都输出海外，请谈下湖南卫视在海外市场布局方面的方针和战略。

吕焕斌：这个非常重要。就是我们四个自信：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我们制作的这些内容，实际上它包含着很明显的这种价值导向。首先要让境外的观众爱看。我去年就在两会上提出，我就觉得我们文化走出去，还是要立足于“卖出去”，“卖出去”不是“送出去”。这个我可能是在咬文嚼字了，但是还是有区别。因为只有这些（海外）观众接受你了，他有这种需求了，他就会掏钱，他就会用他的这种付费来表达他强烈的愿望。 所以在这方面我们进行了很多实践，也有很多国际合作者，像YouTube等都是我们的合作方。我们每年通过他们的平台输出我们的节目，收费相当可观。观众点击这个消费的数量相当可观。通过收看我们的节目，不断地跟我们有一些精神上的联系，从而了解中国人的生活，了解中国社会，了解咱们年轻人所思所想和他们的趣味风尚。就像总书记讲的，“用明德引领风尚”，就是我们通过我们的价值观，影响别人。

记者：记得您今年早些时候，在湖南广播电视台举办的总结表彰大会上，有一句话让大家都印象深刻，您提到今年是湖南卫视乃至中国电视行业所面临着近十年来挑战和风险最高的一年。您觉得电视业如何去应对这些挑战？

吕焕斌：这个毫无疑问，现在对媒体行业来说，各方面的挑战都汹涌而来。

那么同时我们也在思考，我们这个行业，我们面临什么样的风险？具体到我们台，我们也在总结，也在给干部们进行教育。因为所有的风险都在于你没有发现它是风险的时候，它对你的惩罚是最严重的。所以我们在这方面做了一些工作。我们总结了我们自己的四大类风险，主要还是政治、意识形态宣传思想工作方面的，还有经济风险。我们现在行业普遍出现了经营上的问题。我觉得总体来说，这些风险只要我们重视它，有预案，有工作责任心，不是疏忽大意，我们可以克服的。

记者：您目前对湖南台广告创收方面的成绩还满意吗？

吕焕斌：现在市场对媒体广告的要求越来越高，总体上来说还是满意的。因为从这个经营方面来说，湖南卫视2018年比2017年增长了，这也是算是逆势上扬。因为在去年这个大的经济环境中，还能够有增长，还算是顶住了压力，甚至还有一些小的惊喜。

记者：您是土生土长的湖南人。您认为，湖南有着什么样的文化基因，能够让湖南卫视在省级电视台中脱颖而出？

吕焕斌：最重要的是湖南省委、省政府对我们的信任和关心，做电视湘军坚强后盾，放手让我们发展。湖南有深厚的文化积淀。湖南读书人多，湖南也出思想家，特别是老一辈中有不少大的政治家、思想家。因此有“湘军”这一说，这也是我们很重要的一个优势资源。湖南人做事还是很拼的。

但我觉得湖南在做媒体上面没有资源。没有资源，也许就是一个资源，逼到绝境就得想办法。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也许把人逼到了这种程度的话，你要在行业内有声音，你得比别人付出更多，要克服更多的困难。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优势。

湖南卫视推出吸纳新人的“三十未满计划”

记者：还记得您当年刚毕业时，第一次步入电视台的场景吗？当时您是什么样的心情？能否再分享一下最热血沸腾的时刻？

吕焕斌：我刚毕业的时候到电视台还是充满憧憬的，因为当时对我们来说，读书的时候就幻想着自己能有一个舞台，自己的作品能让很多人都看到。

当时我的去向是留校，已经给我发来了派遣通知，要我去报到。但是我后来想了想，还是到了电视台，因为我认为可能在讲台上只有几十个学生能听到你说的东西。我到电视台，我做的东西可能有成千上万的人听，这个影响大得多。我觉得在这方面我还是很执着的，希望能够在新闻媒体上展现自己的一些能力。

当时我在的那个栏目团队也很优秀，是当时湖南台最优秀、影响力最大的一个。我们当时做的是焦点节目。那时候叫《焦点89》。我们的焦点节目影响非常大，每周一期，每期20分钟。每一期播完以后，第二天、第三天都可以收到很多观众反馈，充分体现出媒体的引领力和影响力。

记者：现在您已经是中国传媒界的领军人物，您如何预见传媒未来发展的方向和趋势？

我只是一个做媒体的学生。对我来说要抱着学习的态度，我们这个行业的变化太快，尽管我们现在已经不是重新学习一门技艺的年龄了。但是我觉得：首先过去做电视用的那些工具，全部都过时了；我们那个时代的磁带、编辑机、显示器，这些东西都已经过时了。后来是数字化，飞线的编辑，然后就是用PC机。

未来还会有哪些变化？我认为电视行业的每一步发展实际上都是被技术推动的。当时我们没有上新技术的时候，我们可能是一个地面的电视台，大家都在各省的区域内做。有卫星传送技术以后，特别是每个省的省台上星以后，卫视之间有了这么多选择。那么到2014年开始融合发展，大家发现你如果不掌握互联网，你就会被淘汰；你如果不融合发展，你就被边缘化。所以我们看到有的文章发出了“电视已死”的感叹。

尽管我们认为它是用一种很极端的方式来鞭策我们，但是确实已经到了这个关口，我们也要及时调整我们的知识结构，要去学习互联网的知识，要去学习什么叫推送大数据、日活用户。也许过一天又会有新的技术发展，我们还得要学习，所以千万不敢说自己就怎么样了。

关于作者：冯志伟，中国日报湖南记者站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