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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不为良相则为良医”之说，艾澜涛悬壶济世，近日忙着写给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的提案。建言献策，是每个参会代表必须履行的义务。
国旗、国徽、国歌的方案已经向全国征集。而艾澜涛的提案，除恢复北京城市名称替代北平之外，还提案重视中医中药。梅兰芳先生提案振兴京剧和地方戏。
这天，艾澜涛来到无量大人胡同5给梅兰芳先生看病，梅先生的嗓子受凉变得沙哑。艾兰澜望闻问切之后，开了药方子，并针灸。醒针后，艾澜涛说：“梅老板，不要紧，吃了我开的方子，一个疗程就好。不过这几天，您不能登台演出了。”
梅兰芳沙哑着说：“嗓子倒了，是该歇歇了。趁机把参加政协的提案写一写。艾老，您的提案可写好了？”
艾澜涛说：“写得差不多了，但是我总感觉差点力度。要是能和您联手，呼吁重视戏剧、重视中医中药就更好。现在西医当道，中医渐衰。文明戏当道，传统戏日衰。”
梅兰芳说：“艾老，中医和戏剧，都是国粹，都应该弘扬。 中医与戏曲都起源于古代巫术，中医和戏剧的核心理念都是致中和，中医与戏曲都重视气的修炼，中医和戏剧都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应该发扬光大。”
艾澜涛说：“写提案是一方面，实际操作中，可立竿见影的，我想您要是把中药也唱进戏里，就更好了。”
梅兰芳说：“您提议把中药唱进戏里。还真有这么一出戏，叫《药绘图》，也叫《本草传》。我的徒弟正在改编京剧，要不您给长长耳，让我徒儿给您唱两句？”
艾澜涛高兴地说：“真有这么一出戏？我算是有耳福了，愿意洗耳恭听。”
梅兰芳唤出徒弟来，是一位窈窕婀娜年轻女子，眉目清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若天仙。她给艾澜涛深深鞠躬。然后在二胡的伴奏下唱到：“想古人尝百草，世人能救;甘国老和诸药，无病不康。扁鹊儿遣兵将，时常佐理;华佗子歼厥魁，妖孽尽藏。纵有些小贼寇，纷纷乱起;亦无妨横扫去，悉绝猖狂。节饮食调脏腑，经络有准;破积聚赞化工，神妙无妨……”
声音如穿云裂石，悠扬婉转，委婉缠绵、华丽多姿，融合了昆曲的高亢多变，让艾澜涛听得如醉如痴，如沐春风，如品甘茗。
一曲唱罢，艾澜涛鼓掌。连连叫好！
梅兰芳介绍说：“这是新收的徒弟，方天香。原在北平梨园，师从尚小云先生，后到天津发展，她如今把豫剧《本草记》与河北梆子《药绘图》改编为京剧，很有新意。我打算邀请她来中和戏园唱一唱。”
中和戏园位于前门外粮食店街3号，建于清乾隆时期，距今已有200多年历史。戏园坐西朝东，建筑面积1400平方米，有1000多个座位。庚子年间，中和戏园曾毁于大火，不久后重建。中和戏园是梅兰芳经常去的一个演出地点，他曾在此演出过《凤还巢》。马连良、谭富英、张君秋也在此演出过《群英会》《赵氏孤儿》等剧目。
艾澜涛鼓掌，激动地说：“太好了，方先生，您要是登台唱上那么几段，对中医的普及功莫大焉！”
方天香施礼谢谢夸奖，然后告退。
艾澜涛说：“我想起来，普爱医院的惠院长的爱子正是因追求这个绝代芳华而去了天津。他们父子反目。这个惠长生，老顽固，老脑筋，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不认，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梅兰芳说：“旧社会，我们戏子，地位低下，下九流。人家是医院大院长，有偏见。可以理解。咱老哥俩再接着聊戏剧和中医药的共同之处。刚才话没有聊完。话不说不透。”
艾澜涛说：“梅先生，您说得对，戏剧和中医都起源于巫。仓颉造字，医，古作毉，起源于巫术，致中和，是中医理念，戏剧更追求中和之美，注重团圆之趣。戏曲讲究唱、念、做、打，唱居首位，从小要练‘气’，中医通过望、闻、问、切，辨证论治，使人体达到阴阳调和而康复，气血畅通，中医和戏剧都是国粹，都应该弘扬！”
梅兰芳说，“汤显祖的《牡丹亭》就是得益于药名戏。传说汤显祖一次患病，慕名到邻县义乌求医朱丹溪，偷看了朱丹溪书案上的药名故事：‘牡丹亭侧，有常山红娘子，沉鱼落雁，巧遇推车郎于芍药池畔，在牡丹花前一见钟情，托金银花牵线，白头翁为媒，路路通达，择八月兰开吉日成婚，设芙蓉帐，结并蒂莲，合欢久之，成大腹皮矣，生大力子，有远志，持大戟，平木贼，诛草寇，破刘寄奴，有十大功劳，当归朝，封大将军之职。’故事中巧借24味中药，描写一对青年男女的美好姻缘。汤显祖阅后灵感大发，以这个药名故事为线索进行构思，最终完成了《牡丹亭》这部作品。”
艾澜涛被逗得哈哈大笑，说“路路通、十大功劳、刘寄奴等都用上了，汤显祖一准深通中草药，才能创作出旷世杰作《牡丹亭》。您的弟子能把中医药改编成戏，对弘扬中医药功莫大焉！”
梅兰芳说：“那我们就联名写政协提案！”
艾澜涛说：“太好了。那我们就联名写振兴中国传统戏剧和中医中药的提案！”
梅兰芳说：“把中医中药写在前面，没有戏剧，百姓照旧过日子，没有中医中药，百姓就过不了日子。所以，中医中药比戏剧重要。一定要排在前面。”
正在说着话，有下人来报：“不好了，梅大人，接到一封邮寄匿名恐吓信！”
梅兰芳打开了信，内容如下：
梅先生大鉴，本帮自由沪移至平津迄今数月，布置完密事，事需款甚急。兹经帮议，令先生出资大洋二万元，不得延误。信到之日着速筹备。如敢故意违抚，汝及家人之性命皆有危险。命令决非儿戏，生命只有一失轻重利害。自权衡之可也，交款之日八月十八日下午九时正（整），地点先农坛钟塔下。着人带大洋如数，置于地上舞台之北上压砖头数块，即可转身回来。至东单电车转弯处，洋灰杆上贴有收条可取之归。（注携款人必须带表与邮政总局之钟对准）
青帮北方总部秘书股十四日
谁都知道像梅兰芳这样的名角儿，收入不菲，江湖上传有“梅半城”之称，夸张地形容梅兰芳当年可以买下半个北京城。这封恐吓信，落款青帮。信中一方面要求梅先生“隐秘”地将现钱压在砖头下，一方面备有“收条”，在新社会光天化日之下，真是大胆嚣张。
艾澜涛得知内容说：“马上报警，我女婿就是公安，就是抓坏人的，还是武术冠军。让他亲自带人抓这帮敲诈恐吓分子！”
于是，艾澜涛帮助梅兰芳先生打电话报警。并回家去找女儿，让赵万刚亲自出面帮助梅兰芳先生摆脱困扰。
2
赵万刚带领公安干警，在先农坛钟塔四周埋伏好。民国时期，也就1919年，先农坛内建起了两座新建筑：一座是以观耕台为底座，上建八角二层的观耕亭，门窗都安装着彩色玻璃；另一座是纯欧式的三层钟塔，俗称“四面钟”，高大的钟塔位于外坛森林中，十分引人注目。
月色朦胧，夏虫蝉鸣悠长。零点时分，两个黑影蹿入视线，他们围着钟塔转了一圈，然后来到钟塔下的舞台之北，看到两块大城砖横在地上压住一个包裹。这俩人四下张望，没有发现可疑迹象，就弯腰掀开城砖，打开下面的包裹，但是发现里面不是大洋，而是碎砖头。
“他妈的，上当了，拿碎砖头糊弄老子！”其中一个说。
说时迟，那时快，赵万刚率领公安干警一拥而上，把这两个人按倒在地上。“别动，公安干警！你们被捕了！”赵万刚说。
带回审讯室，经过审问，才真相大白，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上海青帮，而一个是菜市场上有名的菜霸‘菜头’，叫黄兰田，另一个是粪霸张老虎。黄兰田48岁，中等个子，微胖，脑袋上有一条伤疤，从后脑勺到肩膀，是当年欺行霸市时和对手打起来，被对手抄起西瓜刀砍破了他的头皮。而他用一柄长铁叉子插进了对手的咽喉。张老虎，52岁，满脸横肉，满脸麻子，身高八尺，如熊似虎，打起架来不要命。据说，曾用板砖把一个掏大粪的当场拍死。这两个横行一世的家伙，一个曾经垄断菜市场，不给他好处，没有菜贩子敢上街摆摊卖菜！另一个管着全市掏大粪的，就连住家户都得给他按月上贡，谁不给他上贡，你家的粪就没人敢来掏。而掏大粪的，也得给他上贡，不然，就不让你掏粪！解放后，人民群众检举揭发他们的罪行，这两人受到通缉后，就沆瀣一气抱团躲避，悄悄隐藏在先农坛附近的一个农户家。后来，没有钱，过不惯吃糠咽菜的苦日子，就想起来冒充上海青帮敲诈梅兰芳先生。在人民公安强大震慑力和心理攻势下，早已经没有了往日豪横之气，乖乖交代罪行。
几天后，先农坛召开公审大会，不少群众特别是菜农和掏大粪的劳动者，血泪控诉这两个人的累累罪行。其中史传祥哭诉，“俺每天就是背上背着一只大粪桶，挨家挨户到茅厕掏大粪。粪桶装满了，就背出来，倒进粪车里，粪车满了，就拉着粪车到城外的粪场。过去，粪场是由粪霸张老虎把持着，俺14岁从家乡逃难来到北京，没的吃，为了活着，就背起粪桶，当了一名生活在最底层的‘粪花子’，饱受了粪霸张老虎的剥削压迫。还遭人白眼，谁见了俺们掏大粪的，都吐吐沫，骂街，说丧气，臭死人的东西。俺们只能半夜里进城给人家掏大粪，黑灯瞎火的，粪汤滴落在地面上，就要挨张老虎的打，受尽了凌辱。一年下来，饭吃不饱。更可气的是，粪霸张老虎还不给工钱，说替我攒着。俺说，你行行好，俺要给老娘带回一年的工钱，让她治病，她一只眼睛瞎了，没钱治病，另一只也越来越瞎。可是，俺跟他要，他不给，俺再一张嘴要，就挨打，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还踹断了俺三根肋骨。”说完，他撩开衣服，让大家看他左肋受伤的地方。
一个叫吴三的菜农控诉黄兰田。他说：“辛辛苦苦把一车自家产的菜拉到城里去卖。结果，黄兰田不让卖，说这是他的地盘。连车带菜都给扣下了。那辆马车，是我和东家借的。我给他跪下央求，说，菜都给您了，我算白忙乎。可是马车您得让我带回去，那是东家的，如果还不上马车，东家就得让我赔。我一个子没赚到，用啥赔马车？结果，这个黄兰田说，让你的东家来见我。我回去和东家说。东家拿了大洋来求黄兰田还车。黄兰田说，几块大洋，不够塞牙缝的。你让吴三留下一条胳臂，你就可以拿回去马车。东家给求情，可是黄兰田不依不饶，非要我的胳臂。我知道不能让东家为难，就自己用镰刀砍下胳臂。他才给了马车！没了胳臂，我就是残废人，除了要饭，没别的出路了！”说着他举着断臂哭了起来！
“打到粪霸张老虎！打到菜霸黄兰田！”赵万刚带头喊起了口号。在场的数千群众一起高喊口号，举起手臂，形成手臂的森林，那是翻身的力量，他们真正站起来，再也不受侮辱和盘剥，敢于控诉这些如狼似虎吃人的人的罪行！
经过审判，这两个不可一世的家伙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群众无不拍手称快！
3
铲除了敲诈梅兰芳先生的黑恶势力，梅兰芳先生非常高兴，他向公安干警、掏大粪的劳动者和菜农菜贩发出邀请，请大家来中和戏园免费看戏听戏。而这个专场演出，主题是：振兴中医药和传统戏剧大义演。
赵万刚携夫人艾梅第一次来到中和戏院来看戏。这里建筑形式是仿照天津的蛱蝶电影院。两层楼，舞台是椭圆形，楼上三面围绕戏台，前排是包厢，后边是散座。三座的观众座位全是“活屉”的折叠椅子。全场一共可容纳1206名观众。
手巾把儿、糖果案子和茶房在戏园子里统称“三行”，观众可以嗑瓜子吃糖果，也有跑堂的给上茶水，用长嘴壶给倒茶，茶水在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刚好倒满就停住。这边手巾把儿小二边扔边喊着：“手巾把儿来喽，接好了您呐。”接的人们也是一接一个准儿。台上唱戏咿呀，底下吆喝嘈杂。
首先是方天香登台唱《迎客仙》云：
“行过芍药圃、菊花篱，沉香亭色情何太急。葶苈在曲槛边，苁蓉在芳径里，待黄昏不想当归，尚有百部徘徊意。”
音色优美，穿云裂石，余音绕梁，委婉动人。她接着唱元代·孙叔顺【中吕】粉蝶儿：“海马闲骑，则为瘦人参请他医治。背药包的刘寄奴跟随，一脚的麦门东，来到这干葛内，飞帘熟地。能医其香附沉疾。因此上，共槟榔结成欢会。”
艾澜涛在包厢里带头叫好，因为这几首词里，中药就有好几味，如芍药、菊花、沉香、葶苈、苁蓉、当归、百部、海马、人参、刘寄奴、麦冬、干葛、熟地、香附、槟榔等十六味中药，把一个丽人思春，踟蹰花园，流连忘返的情态勾勒得活灵活现，没有丝毫斧痕。振兴中医药和戏剧，果真付诸了行动。
侯宝林、郭启儒也来献艺，说的相声《猜灯谜》：转眼来到六月中（半夏），佳人买纸糊窗棂（防风），丈夫一去三年整（当归），一封书信半字空（白芷）。
内容既有趣，又生动，把中医药融入曲艺之中，让阳春白雪，成为下里巴人也喜欢的作品，普及了中医药知识，此后成为相声经典。
艾澜涛感动得再次起立带头鼓掌。并感慨，“梅兰芳先生积极作为，主动带头，文艺界都纷纷行动起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人心齐，泰山移！振兴中医药，振兴中国传统戏剧！”
杨小楼唱了清无名氏《四季歌》：“春风和煦满常山，芍药天麻及牡丹；远志去寻使君子，当归何必找泽兰。端阳半夏五月天，菖蒲制酒乐半年；庭前娇女红娘子，笑与槟榔同采莲。秋菊开花遍地黄，一回雨露一茴香；扶童去取国公酒，醉倒天南星大光。冬来无处可防风，白芷糊窗一层层；待到雪消阳起石，门外户悬白头翁。”这里面的中草药可谓很多，二十多种，展现了四个季节的更替和百姓生活。
高庆奎唱了张籍得《答鄱阳客诗》：“江皋岁暮相逢地，黄叶霜前半夏枝。子夜吟诗向松桂，心中万事喜君知。”含有黄叶、半夏、宋桂几种中药。
特别是程砚秋唱了辛弃疾《满庭芳静夜思》“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硫磺。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银堂。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黄。”
余音绕梁，把辛弃疾写给妻子的诗，诠释得惟妙惟肖，委婉动人。这一首词传说他是新婚将赴战场和妻子的留别。但有另外一说，是辛弃疾晚年作品，把夫妻的情感用今天的话说：你是我的药，你我都知道！在不足百字的词里，用了22种中药的名称，云母，珍珠，防风，沉香，硫磺，桂枝，从容，连翘，半夏，薄荷，钩藤，独活，续断，乌头白，苦参，当归，茱萸，熟地，菊花。特别是最后一句“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黄。”已经成为流行语，程砚秋唱得气韵流转，深沉雄浑加婉丽，叹为观止。
尚小云唱了北宋进士洪皓在的《药名诗》：“独活他乡已九秋，肠肝续断更刚留；遥知母老相思子，没药医治尽白头。”该诗十分巧妙地将五味中药“独活、续断、知母、相思子、白头”嵌入诗中，表达了自己深沉挚诚的爱国怀乡思母之怀，感人肺腑。
荀慧生唱了白居易的《采地黄者》“麦死春不雨，禾横秋早霜。岁晏无口食，田中采地黄。采之将何用？持以易糇粮。凌晨荷锄去，薄暮不盈筐。携来朱门家，卖与白面郎。与君啖肥马，可使照地光。愿易马残粟，救此苦饥肠。”描写的是青黄不接时，农夫采地黄，卖与大户人家，换取马料充饥的故事。 地黄这味中草药，可以补血滋阴、清热生津、凉血止血。
马连良唱了唐 · 李敬方《天台晴望》“天台十二旬，一片雨中春。林果黄梅尽，山苗半夏新。阳乌晴展翅，阴魄夜飞轮。坐冀无云物，分明见北辰。”里面有黄梅、半夏两味中药。
金少山唱了龚自珍的《远志》诗：“九边烂熟等雕虫，远志真看小草同。枉说健儿身在手，青灯夜雪阻山东。” 远志就是一味中草药，具有镇静安神、益智、解郁的功效。
李万春和李少春合作说了对联。李万春出上联“红娘子身披石榴裙，头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五倍，从容贯众，到天竺寺降香，跪伏神前，求云母天仙早遇宾郎。”李少春对下联：“白头翁手持大戟子，脚跨海马，与草寇甘遂战百合，旋复回乡，上金銮殿伏令，拜常山侯，封车前将军立赐合欢。”
赢得观众一片叫好。把中药名有机组合在一起，对仗工整。
叶盛章唱了明 · 陈吾德 《夏至贻同会诸君 》“灰飞阳律一阴生，物候惊看木槿荣。百岁韶光同过马，十年生计付流萤。”里面有中药木槿。
叶盛兰唱了宋 · 周文璞 《寄茅山道友三绝 其三》“蕊珠宫女傍瑶屏，自把韦编问姓名。回到人间无一事，紫阳花下白鸡鸣。”里面有紫阳花和白鸡两味中药。
这些戏剧界名角都纷纷登台演出，匠心独运，演唱的曲目都和中草药有关。
赵万刚对艾梅说：“这是一场文艺界振兴中医药和传统戏剧的专场晚会。略懂中医药和资深的中医，还能看出更多的中药来。”
艾梅说：“太棒了，我爹和梅兰芳先生一呼吁，整个文艺界都行动起来，一呼百应，这么快就把共识变成了行动。不知道梅兰芳压轴的戏唱的是什么。”
果然，最后梅兰芳登台唱清无名氏岔曲：“女贞子晚妆罢，红花在手内拿。移百步，下瓜蒌，来至柴胡架下，等候冤家。顾不得鞋弓袜小冰片硼砂，黄连蹙损胡麦芽。只等到天南星坠落，不见槟榔儿至。这佳人，归漏户，唤茯苓，秉灯芯，你与我点上卧牛三黄宝蜡。忽听得鸡爪莲外环佩响，原来是黑白丑与金银花，捧定一碗孩儿茶。”
唱词里面把红花、百步、瓜蒌、柴胡、冰片、硼砂、黄连、麦芽、槟榔、茯苓、鸡爪莲、金银花、孩儿茶等中草药名，嵌得自然成趣，赋予了佳人约会的剧情和中草药的诗情画意，别有一番俏皮新意， 赢得满堂彩，把晚会推向了高潮。
散场后艾梅还沉醉在余音绕梁的艺术回味中，哼唱到“忽听得鸡爪莲外环佩响，原来是黑白丑与金银花，捧定一碗孩儿茶……”赵万刚说：“娘子，别嘚瑟了，快回家吧，天色不早了。”
正在这时，艾家的保姆张妈来报：“不好了，宋夫人晕倒了，我让小丁子拉黄包车送到了普爱医院，正抢救呢。我才抽出身来报大小姐和老爷。”
听到这个消息，艾澜涛、艾梅和赵万刚都着急起来。梅兰芳在旁边得知后，马上安排自己的轿车司机：“老王，快，送艾老一家到普爱医院，艾老夫人病了，千万开稳当了，别撂在半道上，平安送到！”
司机老王说“得嘞，您放心，梅老板，我一定平安送到。”
这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当时京城一共不超过三辆。其它两辆的车主都是外国使馆的。中国人唯有梅兰芳先生拥有一辆。可见梅兰芳先生对艾老情谊深厚，关照得体，十分细心。
梅兰芳转过身来，和李济深、蔡廷锴先生道谢，感谢他们出席这次振兴中医药和传统戏剧的义演。李济深，字任潮，原名李济琛。广西梧州市龙圩人 。黄埔军校副校长；原国民党高级将领 。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要创始人，领导人之一。蔡廷锴，广东罗定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早年参加同盟会。1932年率十九路军进行一二八淞沪抗战。1933年11月，同李济深、陈铭枢、蒋光鼐等在福州成立抗日反蒋的“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任人民革命军第一方面军总司令。失败后流亡海外，宣传抗日救国。爱国将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创始人之一。
李济深说：“梅先生致力振兴中医药和传统戏剧，我们理当支持。这一定是梅先生提交政协提案的内容。我们争取合议，全力支持。”
蔡廷锴说：“我们今天接到了中国民主促进会华北分会的邀请，梅先生您接到他们的邀请了没有？”
梅兰芳说：“我也接到他们邀请，让我入会。我历来主张无党无派，要加入，也加入共产党去。民促会他们那个头，王敏侯和吴雷远，我打过交道，过去是北平有名的臭狗屎，有权有势，黑白两道通吃。他们的邀请，我劝二位还是慎重为好。”
李济深说，“他们邀请我们，不是入会，而是商讨中国民主促进会和国民党中央委员合并。我觉得合并是好事，实力壮大。”
蔡廷锴说：“民促会的秘书长吴雷远原也是军界人物，还算相识吧。确实，他说要与我们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合并。要我们出席合并筹备会。”
梅兰芳说：“合并，也要看和谁合并。您二位高风亮节，怎么能和臭狗屎合并？梅某浅薄之见，供二位三思！”
李济深、蔡廷锴点头称是，纷纷告别离开了。不提。
4
艾澜涛、艾梅和赵万刚赶到普爱医院，宋焕荣已经脱离了危险。惠嘉欣大夫说：“宋夫人是饿晕了，低血糖。正在输液，葡萄糖。你们家怎么会让夫人饿成这样？”
保姆张妈解释说：“夫人是要留下粮食给大小姐。大小姐那边，养活着赵士奇和他的孙子，爷孙俩胃口奇大，还不吃粗粮。夫人知道了，就不吃饭了，把粮食省下来，给闺女送去。”
艾澜涛非常心疼地对老伴说：“孩子她妈，你怎么这么傻？你不吃饭，饿死了，就更帮不上你的闺女了。节流不是办法，关键是开源！赵万刚，你这个丈夫，要去想办法开源，想办法弄到粮食。”
赵万刚也非常自责说：“都是我不好，对不起。苏联人那可以高价买到粮食，但是需要银元，他不要人民币。”
艾澜涛说：“你早说呀，走，跟我回家拿银元去。多买点粮食。还有，政府现在卖一些高级糖，也买一些。低血糖就需要粮食、蛋白和糖来补充营养。”
在艾宅，艾澜涛把保险柜打开，取出500大洋，给了赵万刚，赵万刚说：“岳父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买粮食回来。”说完，他就去了三里河苏联专家公寓。
谢廖沙看到赵万刚这次拿500银元来，眉开眼笑，说，“这才是硬通货，你去拿吧，拿好了东西一块算账。不过，你这次可以买的东西，不多，粮食涨价了，贵了一倍。你们政府太可笑了，卖什么高级糖，急于回笼货币。现在有一句顺口溜，小孩子都会，高级点心高级糖，高级老太太上茅房，用的高级纸，拉的高级屎。这说明什么？说明群众对这种特殊供应和高价出售点心糖果就很不满意。”
赵万刚挑选货物边说：“新中国百废待兴，百事待举，特别需要保障供给，政府一定会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的。我相信，建国后，一切都会好起来。面包会有的，粮食会有的。”
谢廖沙说：“你连我们电影里的台词都会呀！对面包会有的。期待新中国的建立！苏中友好，我们苏联人支持社会主义新中国！”
赵万刚说：“支持不能光靠嘴说，要落实在行动上。要是你把价格降低点就好，我想多买一点粮食。”
谢廖沙说：“哈哈，你可真会钻我的空子。这样吧，你要是把这一整瓶伏特加干了，还能站住不倒的话，我就让你把车装满，还多给你一块奶酪和黄油。这个热量高，营养好。我们苏联人讲究交朋友。交能喝酒的中国朋友了！怎么样？”
赵万刚知道酒喝多了伤身，但是觉得这个酒值得干，于是说：“你话说算话？不许耍赖皮，不许食言！”
谢廖沙说：“按你们中国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赵万刚：“好，我干了！”他一仰脖子，咚咚咚，把一瓶子伏特加烈性酒都喝下去了。人站得稳稳的，有醉意，但没有倒下。
谢廖沙说：“好样的，司机，把车装满，给他送去！”
就这样，一辆轿车装得满满当当的粮食和食品，送到了锦什坊街7号。艾梅看到了，乐开了花。不过发现丈夫东倒西歪的，问：“你怎么喝成这样？你不知道喝酒伤身体吗？”
赵万刚说：“老毛子说，我喝下一整瓶酒伏特加站住不倒的话，就可以把车装满，如果倒下，就买不了什么。现在什么都涨价了，粮食更涨价了。这个打赌打得值！太值、值、值了……”
艾梅抱怨说：“值什么值，是你的身体重要，还是东西重要？”发现丈夫已经倒下了，急忙把丈夫扶进屋子，让司机把一车东西都放进屋子。小屋子，一下子堆得满满的。
沙亮吃着大列巴说：“好吃，比馒头好吃！”
赵士奇在面包上抹着黄油说：“这个，攮得下去，噇得顺溜。再配上一瓶红酒，一盘土豆烧牛肉，就乌拉了！”
艾梅苦笑不得说：“有的吃，就阿弥陀佛吧。别不知足了。这是我老公用命换来的！”
赵万刚呼噜正酣，鼾声如雷，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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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万刚酒醒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8点多钟了，匆忙吃了口饭，就赶赴公安局里，因为这天有行动，要求大家不要迟到。他确实有点晚了。坐上黄包车，让拉车的师傅撒开丫子猛跑。到了地方，刚好参加行动的公安干警已经集合完毕。
辜梁是这次行动的指挥。他见到赵万刚迟到了，生气地说：“赵大公子，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才来，是故意的吧？是不把任务当回事，还是不把本人看在眼里？”
赵万刚答：“报告，赵万刚迟到了，抱歉，非常抱歉。没有理由。并非故意！是睡过头了。申请入列。”
辜梁说：“瞧瞧，睡得够香的。软玉酥香抱满怀。梦还没醒吧？如果都像你这样，公安干警还怎么抓特务？”
赵万刚说：“是我不对，申请入列！”
辜梁说：“组织纪律性一定要强调。入列！下面请乔剑大队长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赵万刚入列。公安干警30多人站得整整齐齐，鼓掌欢迎乔剑大队长布置任务。
乔剑先喊口令：“稍息。”然后说：“同志们，全国解放已成定局，中共中央邀请各民主人士和民主党派来京共商建国大计。而一些特务、反革命、投机分子趁机削尖了脑袋想钻人民主党派的行列，进而钻入新政权，好与共产党平分秋色。这其中最严重、规模最大的是军统特务吴雷远等的民主促进会华北分会”。
乔剑介绍，对这伙特务、反革命的活动，高峰副局长已派人跟踪侦察。地下情报员通过青帮头子结识了王敏侯、吴雷远，逐步取得王敏侯、吴雷远的信任并打入其组织内部，在帮助整理工作记录时，发现了王敏侯就以“中国民主促进会华北分会”的名义，派人给李济深、蔡廷锴送去所谓的工作报告。当李济深、蔡廷锴二人来到北平后，王敏侯、吴雷远又两次去六国饭店拜谒，要求承认其“华北分会”。而李济深和蔡廷锴并不了解王敏侯和吴雷远一伙在北平的罪恶活动，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也确有吸收所谓“民促华北分会”的意图。
卧底情报人员及时将这一情况报告了侦讯处。高峰深感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后果不堪设想，王敏侯、吴雷远一伙特务、反革命，不仅可能钻入“民革”，堂而皇之地公开活动，头头还有可能钻入正在筹建的新中国“政协”机构。特别是情报人员汇报说，王敏侯、吴雷远昨深夜又跑到六国饭店会见李济深、蔡廷锴，并递上了“民促会华北分会”的花名册。李济深、蔡廷锴禁不住他们三番五次盛情要求和恳求，答应出席后天举行两党合并筹备大会。如果此事发生，就等于他们的“华北分会”被承认为“民革”的组成部分。于是北平市公安局连夜整理情况逐级上报。
市委和党中央对这一情况十分重视，彭真在市公安局长谭政文呈请的关于逮捕民促会华北分会首要分子的报告上批示：“叶(指叶剑英)，我同意逮捕，请你再斟酌批示。”很快叶剑英批示：“同意”。中央刘少奇同志特意指示：“立即破案，坚决打掉……免得过后再搞，增加困难。”
乔剑说：“我们这次行动，就是要铲除这个毒瘤，把民促会华北分会的王敏侯、吴雷远等一伙骨干一网打尽！同志们有信心没有？”
干警齐声高呼：“有信心！”气势磅礴，声音震天！
乔剑说：“好，出发！”
辜梁问：“大队长，您没说到哪里去抓他们呢？”
乔剑说：“这次行动是保密的，就是怕有人泄露消息，或被敌人安插在我们内部的分子透露出去，给我们的抓捕造成困难。我在头车，其余的人上大卡车，跟着头车走。赵万刚！”
赵万刚出列说：“到！”
乔剑说：“你在辜梁科长身边，上大卡车，确保辜科长生命安全！”
赵万刚答：“是！”其实，他明白，这是组织上不信任辜梁，让自己时刻监督辜梁的一举一动。
辜梁也明白乔剑的用心。他若无其事地指挥干警上大卡车。辜梁和赵万刚挤进了驾驶室。
辜梁揶揄地说：“你的屁股占地方大，能不能提着点臀。我都坐不下了。”
赵万刚说：“你的屁股小，肯定坐得下！挤一挤怕什么？”
就这样，卡车跟着乔剑的吉普车出发了。左拐右拐，让辜梁摸不清是要到哪里去。
过了一会儿，汽车开进了“华北分会”所在的南长街甲1号大殿前停下。时间是上午9时40分，太阳将强光照射在普济寺的大屋顶上，屋顶覆以铜瓦,金光灿灿,气势恢宏。乔剑指挥大家立刻封锁大堂。不许任何人随便出人。卧底情报人员梁延生已经在那里等候接应。然后，在乔剑的带领下，一队精干骨干，闯了进去！
院内普济佛学会二楼的一间大屋里，踌躇满志的吴雷远正在指挥着一伙骨干，用心演练着第二天欢迎李济深、蔡廷锴的仪式。吴雷远春风得意，手舞足蹈地指挥这个人应站在这儿，那个人应站在那儿，应该如何动作表情。王敏侯则背着手踱来踱去，他在寻思李济深和蔡廷锴是否明天能准时前来呢？如果能来，那么他们这伙特务就可以进入新政协，如果不能来，合并泡汤，那么后面打入政协组织机构的任务就难以完成。他们计划两党合并后，下一步站稳脚跟，早晚得把李济深、蔡廷锴搞下去，叫共产党也尝尝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厉害！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他们听到当头一声断喝：
“都不准动！我们是市政府公安局的，奉命来执行逮捕任务！”
屋里人扭头一看，只见十来个侦察员持枪涌进来，个个吓得不知所措，有的举起双手，有的呆若木鸡。如殿堂里泥塑的小鬼一般，瞠目结舌，不敢动弹。
还是军统特务吴雷远胆子大，抬起头来想狡辩，一见来人中的卧底情报人员梁延生又傻了眼：“你、你、你是……”说着用眼角指了指公安干警他们。
梁延生威严而又自豪地点点头。紧握着手枪一动也不动地瞄准吴雷远。
吴雷远长叹一声，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跟自己很久的梁延生是共产党，自己精心策划、经营了这么长时间，眼见胜利在望，还是栽到共产党手里。他明白梁延生后边有计谋深远的高人，他当然不知道这高人是高峰。
而王敏侯，这时也从公安干警的队伍中认出了辜梁。不过辜梁故意扭过头去，不与他对视眼神。王敏侯似乎明白了，蒋介石早把“铁扇公主”安插在共产党的肚子里。条条大路通罗马，车到山前总有路！他就没有再看辜梁，而是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北平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共抓获“华北分会”的案犯21名，其中15名主犯全部落网。当场搜出大量武器弹药、国民党军服200余套及电台八部。
第二天上午，举办了公审大会。公安局按照彭真同志指示，邀请李济深、蔡廷锴等八位民主人士到六国饭店参加“民主促进会华北分会”一案审判的报告会，并将首犯王敏侯押赴现场。会上，公安局乔剑同志报告了该分会的阴谋活动，并出示了查获的电台、枪支等罪证。李济深、蔡廷锴等民主人士知道真相后，大吃一惊，纷纷发言谴责王敏侯、吴雷远等人的罪恶行径。
会后，李济深对蔡廷锴说：“还是梅兰芳先生看人的眼力准！”
蔡廷锴说：“那是，梅兰芳先生见的人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从不和臭狗屎结交，出污泥而不染，真君子也！”
（节选自知乎网连载长篇小说《扬眉出剑》作者 王永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