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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娟:让我们正视“贫穷”并对消灭它来点信心
杜娟
2016年03月24日

“贫穷”是什么?

前天,苹果公司发布了最新的iPhone SE,价格为历史最低。于是,本计划购买iPhone 6s Plus的我转而决定入手一部SE,一个朋友听后说了一句:“你有那么穷吗?”

贫穷,的确是很相对的概念。在社会学里,是指在物质资源方面处于匮乏或遭受剥夺的一种状况,其典型特征是不能满足基本生活需求。

理论上的定义往往显得过于简单,现实的生活总能给我们更多注解。

昨天,我遇到一个女孩,她给我讲了一周前她的所见所闻,让“贫穷”这个词在我的字典里具象了一些。

程雪,27岁,一个皮肤白皙,谈吐优雅的西安女孩,在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辖区内的杨峪河镇工作。


程雪,27岁,杨峪河镇公务员 摄影 王壮飞

在这个距离陕西省会西安仅有两个多小时车程的镇上,有四十四个贫困户。

程雪作为全市派往每个贫困村的“脱贫攻坚工作队”中的一员,一周前去了民主村和张底村做贫困情况摸底。

“大部分年轻人都不在村里,只剩下留守的老人,还有残疾人,很多房子因为滑坡都裂了,特别惨,政府正在帮助他们搬迁,”程雪这样形容她去做贫困信息收集后的感受。

“之前‘扶贫’于我而言是个很遥远的词汇,仅限于过年过节给孤寡老人送送茶米油盐,去了那两个村子走访了一些家庭,我才知道‘贫穷’是很现实而残酷的。”

她告诉我,有一户人家,去年好不容易攒够了钱盖个新房子,父亲在盖房子的时候不幸出事故被重物砸倒去世了,母亲是个精神病患者,女儿生下来就有残疾,二十多年瘫痪在床,只剩一个年过八十的奶奶在家里是正常人,可也没有劳动能力。

“看到那样的家庭我好难过,觉得那是一个除了依靠政府救助,几乎无法脱贫的家庭。”她说。

在农村,没有产业,缺乏劳动力,扶贫是一场很难打的仗。

在大学里学习经济的程雪,说起产业扶贫的时候眼神里一扫之前的黯淡,透着希望的光亮。

她特别兴奋地跟我说,有个贫困村的村支书鼓励村里人集体承包一片核桃林,然后集中采收,放到互联网上去卖,贫困户因此创收,摆脱贫困,城里人也能吃到真正的山货。

“我之前在市里的工商局上班,所以特别希望这些农产品能够注册自己的品牌,做大做好,得到更好的推广。”程雪说她希望能在这方面凭借自己的知识为村民们做点贡献。


3月23日,杨峪河镇的小学生面对记者镜头招手 摄影 王壮飞

中国的“十三五”规划里,精准扶贫是很重要的国家战略,国家要让过去十几年经济快速发展的成果真正化作让人民更加幸福的力量,消除贫穷无疑是很重要的一笔。

陕西省也宣布要在2020年实现全省脱贫。在政策背景和宏观计划之下,是一个个带着血泪故事的家庭和大量等待着手的工作。

没有人生而甘愿贫穷,但是历史发展和社会结构造就了在改革之前,我国的农村集体性贫穷的现象。

由于过去流动性不强,空间的隔离使得使得农村与城市的富裕形成对照的“贫穷感”并不强烈。

而今,贫富差距不仅仅在农村与城市,由于人口流动性,在同一座城市里的贫富差距也可以大的惊人。

一个国家想要改善贫困人口的状况,途径主要为刺激经济发展,增加就业和实施福利救济。

但是我总觉得,这样的改善仿佛是对这个群体的定性,“你就是贫穷的,就是需要帮助才能生活的”。

我想,扶贫除了让他们的物质条件得到改善,更重要的是社会地位的改变,虽然,这一定是最艰难的一环。

在商洛市的扶贫工作计划里,我看到政府建立的分类帮扶机制中,有一项是“信心扶贫”,在“产业扶贫”、“技能扶贫”、“政策扶贫”和“信息扶贫”里格外引起我的注意。

政府报告的解释说:对于缺乏脱贫信心的贫困人口,实施信心扶贫,增强他们脱贫致富的信心。

我很庆幸自己不是一个生而贫穷的人,但在购买7000多还是3000多的手机时倾向于后者,也被归类于“穷人”。

我当然无法同意朋友如此的归类,但我理解这背后的逻辑,并且知道就算我因此暂时被贴上“穷”的标签,我也有信心通过努力摆脱这个标签。

比“生而贫穷”更可怕的是“甘于贫穷”,是社会分层结构的相对凝固和那种封闭状态的长时间的持续,然后这个贫穷的群体不断复制贫穷,就像那个放羊卖钱娶妻生子再去放羊的故事里的放羊娃,这带给人的心理感受如同程雪讲起那个父亲去世母亲精神失常的家庭时那种不自觉的黯然和无望。


3月23日,杨峪河镇的村民跟前来调研的北京师范大学“发展中国家硕士项目”的外国学员打招呼 摄影 王壮飞

我们的政府在扶贫工作里,把“信心”提到如此位置,无疑是让人欣喜的进步。当然,这两个字背后是大量具体而琐碎的工作,如何让那些看似无望的家庭重新对摆脱贫穷燃起信心,是课题,更是挑战。

多年前,有一则新闻讲美国“生活在贫困之中”的人口的生活状态,他们中的大多数拥有超过30万美金的住房,一辆汽车,两台彩色电视,超过一个卫生间。在美国标准下的一个贫困户在非洲或许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富翁。

我们理解,贫穷是相对的。

说的再形而上一点,一个物质相对富足的人,在精神世界里也可能一贫如洗。

当然,对于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的人,我们不会要他饿着肚子在文学和音乐里徜徉。

我只是有这样一个微小的愿望,面对我们每个人的“贫穷”,我们都敢于承认和正视它,并充满信心消灭它。

对于那些连信心都没有的人,我们也愿意花一些时间,想一些办法,告诉他们贫穷并不可耻,也不该继承,贫穷带来的真正的悲哀在于,心里永远装着个“我不配”,而这三个字会让人继续贫穷下去。

关于作者:杜娟,中国日报陕西记者站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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