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著名专栏作家及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在4月20日发表专栏文章《危机边缘的希腊》,指出欧洲债权人一味地要求希腊实行极端的财政紧缩政策,只会造成希腊民众的强烈反击,而激进的左翼联盟政府上台就是一个好的例子。同时,他指出,在希腊基本实现收支盈余的情况下,合理地接受当选政府的要求,给希腊一点时间,局势的发展还是有希望的。以下是全文,供参考。
“你不觉得他们想让我们崩溃吗?”这是我在希腊短暂而密集的行程中不断听到的问题。对此,我的回答是,“他们”并不存在——实际上,希腊面临的债券人并不是一群强硬而难以和解的人; 他们也不是一群宁愿看到希腊违约并退出欧盟,也不愿左翼政府当选上台的人。谈判桌另一边的(即其他欧盟成员国)的人比很多希腊人预想的要善良得多。
不过,希腊人这样的思维方式是可以理解。回来后,我开始担心希腊和欧洲之间可能爆发地严峻危机——一个本可以维持的友好关系的断裂——这可能对未来局势产生长久而负面的影响。
事情的缘由是,2009年末,两个因素导致希腊陷入危机:负债累累;成本和物价上涨,致使国家缺乏竞争力。
对此,欧盟向希腊提供贷款,让其保持现金流。不过,条件是希腊必须采取极端的财政紧缩政策,包括削减支出和提高税收。若是美国实行这样的政策的话,每年有3万亿美元的收入。此外,还要消减工资——低到一个让人费解的程度——平均工资比工资最高时少少四分之一。
希腊如此巨大的付出本应带来经济复苏。但事实却是,对购买力的摧毁加剧了经济衰退,导致产生美国“30年代大萧条”级的灾难以及巨大的人道主义危机。4月18日,我走访了一家无家可归者收容所,得知医疗体系瓦解后一个个令人心碎的故事:因为付不起5欧元的门诊费,病人被医院拒之门外;诊所由于资金匮乏,经营不下去,看病的病人得不到必要的药品,诸若此类。
这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然而,希腊政府决心留在欧盟内,害怕债务违约和退出欧盟的后果;希腊选择年复一年留在这个体制内。最终,希腊人再也无法忍受。在债券人对财政紧缩的要求越来越严苛——到了会让希腊经济下跌8%,失业率上升至30%的程度——整个国家投票选出左翼激进联盟Syriza(而不是中左翼)上台执政。左翼激进联盟承诺改变希腊的状况。那么,希腊能避免退出欧盟的命运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Syriza的胜利让人觉得很讽刺,因为这出现在一个本来可能会出现可行的折中方案情况下。
关键是,希腊退出欧盟的代价极高,是毁灭性的,对其它欧洲国家也会带来巨大的政治和财政风险。这是欧盟极力避免的,如果存在一个折中适合的代替方案。这样的方案的确有,也应该有。
2014年末,希腊勉力维持了基本预算盈余(即,不含利息付款),税收收入大于支出。这是债券人合理要求的界限了,缘木求鱼太难。同时,如果能恢复一些稳定性,工资的下调让希腊人在世界市场人变得有竞争力——或将会使其具有竞争力。
因此,这场交易的形势也便明朗了:基本面上,希腊同意向债权人作出大笔的债务偿还,但支付数额不会无止境的增加,同时停止进一步紧缩财政政策。该交易为经济复苏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初期效果也许是缓慢的,但最终能带来一线希望。
然而,现在这个交易似乎不那么顺利。也许如债券人所言,新上台的希腊政府果真很难打交道。但是,当一个没有经验的政党接管一个声名狼藉的政府,你又能有多大的期待呢?更重要的是,债券人不断提出要求——大量缩减养老和公共就业开支——这是新选举的左翼政府根本不会同意的要求。相对而言,政府能做到的是增大税收执行力度的改革。正如我之前说的,希腊人通常把这些要求视为打垮其政府的行为,或是让希腊成为其他债务国的前车之鉴——若他们也无法成功地紧缩财政。
更糟糕的是,政治不稳定正影响税收收入,导致这来之不易的基本盈余蒸发。当然,在这方面保持耐心是合情合理的:当一个交易达成时,不稳定性将会减少,预算也会改善。但是,在不信任气氛四下蔓延的情况下,耐心是种稀缺品。
事态不一定要如此发展。确实,为了避免危机,需要债权人预付很大一笔资金——虽然马上会投入债务付款。但是,可以思考一下另一种方式。欧洲最不需要的就是紧张焦虑地发起另一场灾难,这次就是完全不必要的。
译者:王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