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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洋:小元宵里的大历史
李洋
2017年02月07日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秦岭-淮河”一线划分了中国的南北方,也分割了中国人的肠胃。北方人怎么也想不到,豆腐脑怎么能做成甜的?南方人也想不通,粽子不咸怎么下口?

在诸多传统食物中,北方的元宵和南方的汤圆是差别相对较小的一种。尽管在北方它是“滚”出来的,南方它是“包”出来的,但都是用糯米粉做的。尽管南方有些地方也会有咸味汤圆,但总体上南北方可以在口味上达成共识:这种“糯米做成的、带馅的、圆球状的”食物是甜的。

正月十五闹元宵,已经有2000多年的历史。元通圆,指圆月,宵指夜晚。在这个农历新年第一个圆月之夜,吃这种软糯滑甜的食物,象征甜蜜团圆。因此古意,下文权且把这种食物称为元宵。南方诸君见谅。

人是大地的主人,却是肠胃的奴隶。祖先为我们今天吃到的几乎每一种食物都曾前赴后继,甚至不惜搭上生命。盐、糖和咖啡都曾改变很多国家和地区的历史走向。从制作传统元宵的原料来说,除了糯米粉,馅料多为花生、芝麻、糖、动物油脂等。其实,一颗小元宵就是一部大历史,因为元宵横跨的大历史时段内,每种原料背后都是传奇。

七千多年前,中国人就开始种植稻米;西周,中国人能够熟练地用谷物淀粉制糖,称为饴糖(至今山东还有特产名叫“高粱饴”);战国,蔗糖在中国很多地方已经比较普及;汉代,芝麻通过古代“丝绸之路”从今天的巴基斯坦传入中国;明末,花生沿着“海上丝路”从西班牙殖民地菲律宾传入中国。

虽然元宵做起来不复杂,但正月十五吃元宵的这天“正日子”却仪式感十足。没有花灯和灯谜,没有舞龙、舞狮和踩高跷,元宵吃起来就少了很多味道。这些传统活动与元宵都是“元宵节”的有机组成要素。缺一种,节日氛围都会大打折扣。

唐以后的很多朝代,都把过“元宵节”称为“闹元宵”,很多大都城举行几天的灯会。深夜不关城门,没有宵禁,在庆祝活动高潮,君民同乐,一派“狂欢节”的景象。

唐宋时称为“上元节”,在很多古代武侠小说和演义中,英雄相会或者闹出大乱子的背景都是上元节时观灯的人群中。《水浒传》、《隋唐演义》和《三国演义》中很多高潮情节和转折点都是以元宵节灯会为节点。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对元宵节的着墨仅次对春节的描写,给贾府的悲欢离合提供浓墨重彩的“幕布”。《西游记》中则把隆重的“上元节”描写安排在了天竺国,节日氛围加上异域风情增加了那一章节故事的张力。

中国古代诗词名家有豪放,有悲情,有婉约,但不论哪一派有关元宵节的诗歌大都洋溢着喜庆氛围。李商隐写:“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辛弃疾写:“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胜枚举,元宵节的狂欢情绪成了他们跨越时空的情感交集。

无论历史还是今天,正月十五这一天是与除夕夜辞旧迎新呼应的整个春节的压轴高潮。在城市,很多传统的娱乐活动都消失了,春节假期一般到初六或初七就戛然而止,但很多人心里的年味要等到正月十五吃过元宵后才开始慢慢消退。这算是这个有着上千年历史的东方狂欢节在人们基因中的沉淀。

在很多严格控制鞭炮燃放的城市,正月十五这天是初五之后,唯一一天允许燃放的日子,当晚的爆竹声阵势不弱于除夕。当然,一个重要原因是今天再不放,就没机会了,今天积存的鞭炮再卖不完,就得砸到手里。

元宵节让人放松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这一天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主人。该祭奠的祖先都满意了,该迎送的大神都就位了,该走的亲戚走完,该磕的头磕完了,该发的红包发完了。终于可以给自己的放个假。相比连续十多天的大鱼大肉,这一天餐桌上的主角就是几颗汤圆,清清爽爽!

如果说春节走向世界,让人们了解了一个古老农耕文明之树的厚重和礼序的历史纵深,那么作为春节尾巴的“元宵节”就为世界认识这个文明包含的欢快与灵动提供了一个“横切面”。一颗小小的元宵就像这个切面的圆心。纵使周围一圈圈年轮增长,纵使很多风俗都已演变,但只要有这个“糯米丸子”在,这棵大树就不会改变其参天的方向。

在那一天,在圆月下,只需一口,就能熨帖所有属于华夏的味蕾,不论身在何处,都能唤醒他们主人心底的民族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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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日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