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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洋:芳华,无需想起,从未忘记
李洋
2017年12月26日

《芳华》迟到了,青春却总是如约而至,从没亏欠谁。剧场里几代人的眼泪流到了一起,他们遇见了各自的青春,也可能看清了彼此的嘴脸。

电影缩小了原著与时代刻意保持的疏离。导演和编剧下了功夫,人物与时代紧密融合,相互帮衬,历史有了人的体温,人有了历史的纵深。

尽管故事跨越了三十多年,但根扎在了七十年代。

人对于平等的推崇甚至可以让他们放弃自我,让“我”的边界退到灵魂深处。身体成为奋斗的媒介。直到现在我们还常说“身体是工作的本钱”。何小萍偷偷在文胸里垫上“海绵”就是她的“我”突破身体的勇敢尝试。

从吃穿用度到身材思想,整齐划一。这是表面安静的“暴力美学”,内心狂躁不已。身体越统一,灵魂寻求个性表达的需求越充盈。这种张力决定了个体与时代之间纠缠的同构关系。它们创造了彼此:每个人都是时代的奴隶,每个人又都是时代的主人。

老制服独有呈现这种反差的魔力。那时的服装堪称极简主义典范。

当老制服遇到文艺,它本身的内涵就会受到来自外界的强烈挑战。再效忠于情怀的文艺,都无法掩饰文艺本身忠于个性的张扬。“文工团”就为这种控制与反控制的冲突搭建了舞台。在那里,一切都是整齐划一的,反而凸显了每个女兵的不同,以及她们为了保持差异所付出的种种努力。从一条扎头发的手帕,到一缕掌握好长度和角度的刘海儿,不一而足。

“文工团”是一种理想化的表征,从情怀到人性,从文艺到爱情。给电影带来了开放的解读角度。老一辈人更多地看到情怀,年轻人则偏向关注爱情,但他们都无法否认,征服自己的是人性的韧性,坚强中的懦弱,反之亦然。人性把奋斗和爱情这两件只靠激情就能做得有模有样的事连接在了一起。文艺,给这种勾连披上了华丽的外衣。

当老制服遇到战争,设计者致力追求的平等在死亡那里找到了归宿。那场战争给电影增加了硬度,也是大时段里最大的变数集合。战争是一个旧时代的尾声,一个新时代的“投名状”。战争开启的时代,成就了其他角色更大的舞台,他们还在继续各自的表演。但战争让两个主角从自我奴役中实现了救赎。他们不用再扮演各自的角色了,一个残了,一个疯了。

刘峰在与城管的冲突中从未以战斗英雄自居,在他心目里,自己就是一个自谋出路的残疾人。这已经是他的第二次解放,第一次是在因“耍流氓”被处理后,他扔掉了学雷锋的奖状和奖品。电影中,能在有生之年告别虚幻,他挺知足的。

何小萍撕碎她第一张军装照,是对伪装在平等背后的不公的激烈反抗。但她没有烧掉或者扔掉那些碎片,表示她还没有和时代彻底决裂的勇气。她的绝望源自自己和刘峰的遭遇,但真正压断骆驼脊梁的那根稻草是那名死在她怀里的被严重烧伤的16岁小战士。疯癫变成善良临时的寄托,直到她最终在舞蹈中完成了心灵的自我救赎。冯小刚最终为文艺正了名。

有人说他错误地批判了那个年代的美好,也有人说他错误地赞扬那个年代的丑陋。这反倒是这部电影成功的佐证。时代没有对错之分,就像时代没有美丑一样。时代里除了人,空空如也。

有人说,这部片子线索太多。其实这部电影只有一条主线,就是那张被刘峰重新粘起来的何小萍的军装照。

即便微笑的人生,也从来躲不过像那张照片一样被撕碎的宿命。但这已与青春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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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日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