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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高明与“安和之变”
章林
2022年08月15日

天庆九年(946)四月二十日,醍醐天皇与藤原稳子的幼子成明亲王接受其同母兄朱雀天皇的禅让,是为村上天皇。藤原忠平在村上天皇即位后继续担任关白。天庆十年(947)四月二十二日,村上天皇改元天历。同月二十六日,藤原忠平的长子藤原实赖升任左大臣,次子藤原师辅升任右大臣,朝廷政局完全在藤原忠平父子三人的掌控之下。

天历三年(949)八月十四日,藤原忠平去世(70岁),被追赠为正一位,封信浓公,赐谥号贞信公。藤原忠平死后,村上天皇也效仿父亲醍醐天皇,停设关白,励精图治,整顿吏治,试图恢复天皇的统治。但外有外戚擅权,内有母后干政,朝政仍然把持在藤原实赖与藤原师辅兄弟的手中,村上天皇实际上只能垂拱而治,无法真正实现亲政。

天历四年(950)五月,村上天皇与藤原忠平次子藤原师辅的女儿藤原安子之间生下皇子宪平亲王(冷泉天皇)。同年七月,出生仅两个月的宪平亲王便被立为皇太子。此时,大纳言藤原元方的女儿藤原祐姬已生下村上天皇的第一皇子广平亲王。一般认为,由于藤原稳子担心藤原元方将外戚势力夺走,因此匆忙立宪平亲王为皇太子。为此,原本乐观地以为广平亲王将被立为皇太子的藤原元方忧郁而亡。当时的世人认为,此后冷泉天皇患狂疾、花山天皇出家、三条天皇失明等,都是藤原元方的怨灵作祟所为。

虽然就官位而言,此时作为兄长的藤原实赖位列藤原师辅之上,但是,宪平亲王诞生后,一举改变了宫廷政治的格局,藤原师辅确立了自己作为外戚的优势。此后,藤原师辅的女儿藤原安子又为村上天皇生下了为平亲王和守平亲王(圆融天皇)两位皇子,从而确立了藤原师辅作为下一代天皇外祖父的牢固地位。

天历六年(952)三月,朱雀上皇出家。同年八月,朱雀法皇去世。天历九年(955)正月,村上天皇的母亲藤原稳子去世,时年70岁。自从天历元年开始,日本灾疫不断,诸事不顺,于是,天历十一年(957)十月改元天德。天德四年(960)五月,藤原师辅去世(53岁),未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外孙宪平亲王继承皇位。此后,村上天皇先后又进行了两次改元,即“应和”和“康保”。康保元年(964)四月,村上天皇的中宫、藤原师辅的女儿藤原安子去世,同样未能亲眼看到儿子宪平亲王继承皇位。康保四年(967)五月,村上天皇驾崩,时年42岁,在位21年。当日,宪平亲王践祚,是为冷泉天皇。

冷泉天皇践祚后,封左大臣藤原实赖为关白,册立弟弟守平亲王为皇太弟,册立朱雀天皇皇女昌子内亲王为皇后。康保四年(967)十月,冷泉天皇举行即位大典。这次即位大典与此前不同,不是在大极殿举行,而是在紫宸殿举行。据说是因为藤原元方的怨灵作祟。同年十二月,冷泉天皇任命藤原实赖为太政大臣,升任源高明为左大臣,藤原师尹为右大臣。康保五年(968)八月,冷泉天皇改元安和。

其实,关于册立皇太弟的问题,当时是有争议的。若以长幼之序而论,皇太弟的人选本该是比冷泉天皇小两岁的胞弟为平亲王(16岁)。而且,村上天皇在与藤原安子所生的诸皇子中,最喜欢的便是为平亲王。那么被立为皇太弟的为何是守平亲王,而不是为平亲王呢?这还要从源高明开始说起。

源高明是醍醐天皇与源周子的皇子、朱雀天皇与村上天皇的同父异母弟。源高明精通皇朝典故以及公家的法令、仪式、风俗、习惯等,其代表作《西宫记》(西宫是他的住处)流传至今,因而也被称为西宫殿、西宫左大臣。同时,源高明还是当时著名的歌人和琵琶手,并被视为《源氏物语》的主人公光源氏的原型。

延喜二十年(920)十二月,高明皇子与其他三位皇子兼明、自明、允明以及另外三位皇女兼子、靖子、严子被赐姓源朝臣,从此降为臣籍。村上天皇即位后,源高明深受兄长的信任,于康保三年(966)被提拔至右大臣之位,地位仅次于左大臣藤原实赖。此外,村上天皇还特意让源高明的女儿嫁给自己钟爱的为平亲王(同时也是源高明的外甥)。问题恰恰就出在了这里。也就是说,一旦为平亲王成为皇太弟,源高明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天皇的外祖父,那么藤原氏沿袭数代的外戚血脉及权势将不复存在。

其实,源高明娶了藤原师辅的女儿,与藤原师辅的关系还不错。然而,藤原师辅的兄长藤原实赖与弟弟藤原师尹却对源高明十分厌恶。此外,藤原师辅的儿子藤原伊尹和藤原兼家也对源高明抱有成见。这样,在关白、太政大臣藤原实赖与右大臣藤原师尹兄弟的暗箱操作之下,年幼的守平亲王被立为皇太弟,为平亲王则被不公平地封闭了通往皇位之路。

事实上,在藤原实赖与藤原师尹之间也不是没有矛盾。由于当时年仅9岁的守平亲王尚未娶妻,立其为皇太弟,就意味着藤原实赖和藤原师尹兄弟二人将来都有机会成为天皇的外祖父。这样,围绕冷泉天皇之后的皇位继承问题就被暂时地搁置起来。即便如此,藤原实赖与藤原师尹仍然将源高明视为威胁,对其抱有戒心。

安和二年(969)三月,源满仲(曾向朝廷控告平将门谋反的源经基之子)、藤原善时等人密告右大臣藤原师尹,称源连与橘繁延等人企图拥立为平亲王、废黜当时的皇太子守平亲王。结果左大臣源高明被认为是主谋,受连坐,被贬至大宰府,其官邸西宫被烧毁,橘繁延等则被流放。右大臣藤原师尹接替源高明升任左大臣(这与菅原道真被贬后源光接替其职位如出一辙)。源满仲与藤原善时因密告源高明谋反有功,各升官位一级。以上便是“安和之变”。

一般认为,“安和之变”的真相并非源高明密谋废立天皇,而是藤原师尹故意安排源满仲等人告密,是藤原氏策划的针对源高明等其他氏族而实行的排斥异己的阴谋。此后,摄政与关白成为常设官职,并且都由藤原北家系统世袭,藤原北家权倾天下。据统计,“安和之变”后,18名公卿中,藤原氏占了11名,已经没有可以与藤原氏相抗衡的家族。因此,“安和之变”也被视为“藤原北家排斥异姓的最后事件、最后一步。”

源高明与菅原道真、橘广相等人有一个共同点值得注意,即他们与皇亲均建立了外戚关系。橘广相的女儿橘义子嫁给宇多天皇,并生下齐中皇子和齐世皇子。如果齐中皇子和齐世皇子即位,橘广相将成为两代天皇的外戚(参见《橘广相与“阿衡纷争”》)。菅原道真的女儿菅原衍子是宇多上皇的女御,另一个女儿菅原宁子也嫁给齐世亲王为妃。如果齐世亲王即位,菅原道真将成为两代天皇的外戚(参见《菅原道真与“昌泰之变”》)。源高明的女儿嫁给村上天皇的皇子为平亲王,如果为平亲王成为皇太弟,将来继承皇位,源高明自然就成为天皇的外祖父。对于长期拥有外戚身份的藤原氏来说,其他有可能获得外戚身份的新兴贵族或名门贵族,始终是威胁自己地位的最大竞争对手。这也许就是橘广相、菅原道真和源高明被排挤,甚至被诬告的原因所在。

“安和之变”除了导致源高明被贬之外,还导致了冷泉天皇退位、圆融天皇即位以及花山天皇被立为皇太子等一系列结果。冷泉天皇是一位重度精神障碍患者,发病时就连保持身体平衡都很困难。他在即位后的大尝祭中,因为举止得体,竟然被议论为“看到藤原师辅的灵魂从背后守护着冷泉”。由于冷泉天皇娶了藤原师辅的儿子藤原伊尹与藤原兼家的女儿为妻,因此藤原伊尹与藤原兼家一起,竭力效忠于冷泉天皇。然而,随着冷泉天皇的病情不断恶化,以藤原伊尹的伯父藤原实赖为中心,要求冷泉天皇退位的呼声日益高涨。

值得注意的是,从冷泉天皇开始,日本的君主不再称“天皇”,而是改称“院”。《神皇正统记》认为,不称“天皇”尊号,“是臣子的不义”。《大镜》评述说:“冷泉院之治世,世衰之始也。”根据习惯称呼,后文仍使用“天皇”这一称号。

安和二年(969)八月十三日,年仅20岁的冷泉天皇让位,皇太弟守平亲王(11岁)接受禅让,是为圆融天皇。与此同时,冷泉天皇与藤原伊尹的女儿藤原怀子之子师贞亲王(2岁)被立为皇太子。关白、太政大臣藤原实赖担任摄政一职。同年十月,左大臣藤原师尹去世(50岁),藤原在衡升任左大臣,藤原伊尹升任右大臣。安和三年(970)三月二十五日,圆融天皇改元天禄。同年五月,摄政藤原实赖去世(71岁),由右大臣藤原伊尹接任摄政。同年十月,左大臣藤原在衡去世(79岁)。天禄二年(971)十一月,右大臣、摄政藤原伊尹升任太政大臣,醍醐天皇之子、大纳言源兼明升任左大臣,藤原实赖之子、大纳言藤原赖忠升任右大臣。天禄三年(972)正月,圆融天皇元服。同年十一月,藤原伊尹去世(49岁)。在“安和之变”后不到三年时间里,事变的三位中心人物藤原师尹、藤原实赖、藤原伊尹相继去世。此后,冷泉天皇与圆融天皇两系皇统以及摄关家内部的政治斗争越来越复杂和混乱。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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黒板勝美国史大系編修会編輯:《新訂増補国史大系•公卿補任》,吉川弘文館198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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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林:《古代日本皇亲制度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1年版。

《大日本史》

https://miko.org/~uraki/kuon/furu/text/dainihonsi/dns079.htm#09

【责任编辑:王晗】
北京联合大学教师,历史学博士,军事学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