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次到过台南祀典兴济宫,每次都会看到台湾知府周懋琦的题联和题记。5年前,我在兴济宫演讲,用闽南语说:“周懋琦是一个足有才调的人,伊写的对联是兴济宫的一件宝物”。伊写的上联“秉笔陋元臣医药神灵宋史漏收方伎传”是对《宋史》的批评:《宋史》的“秉笔”人即执笔者忽略了宋代的两位“元臣”即宰相曾怀和钱象祖,《宋史》之《方伎传》还漏收了“医药神灵”的吴夲,另一方面则是对吴夲生前作为神医的推崇;下联“熙朝修祀典馨香朔望清时合祭观音亭”说的是盛明之朝(熙朝),吴夲身后作为医神保生大帝配享百姓遵循祀典(吴夲作为医神载在祀典始于宋乾道二年即1166年),朔望拈香致祭,清平之世(清时)兴济宫与观音亭合为同一祭祀圈也。我当时还推测说,联之题记所谓“神生于宋太平兴国四年,与龙图阁待制熊伯通仝名”是用曲笔或者说春秋笔法,利用通假字(於、于,仝、同,夲、本)的使用原则,批评《宋史》之《熊本传》将宋“龙图阁待制熊伯通”之名(夲)误为“本”。
图一,《宋故宝文阁待制程公墓志铭》
(宋碑)照片
今日重读周懋琦《兴济宫题联并记》,我首先要为“《宋史》之《熊本传》将宋龙图阁待制熊伯通之名误为本”的推测提供一个“刻在石头上的证据”。经众多学界友人的指导和协助,我得到江西省景德镇陶瓷民俗博物馆收藏的宋碑《宋故宝文阁待制程公墓志铭》之碑体照片(图一)和拓本照片(图二),墓志铭提及“龙图阁待制熊公伯通”的名讳均作 “夲”(图三)。周懋琦既说保生大帝吴夲与熊伯通同名,则熊伯通的名讳当然是“夲”。然而“孤证不为定说”,我的推测尚待证实也。
图二,《宋故宝文图待制程公墓志铭》
拓本照片
周懋琦对联题记里有关于保生大帝在台湾的功德。“同光戌亥间”即同治甲戌(1874年)至光绪乙亥(1875年),周懋琦参与沈葆祯主导的“开山抚番”之役。由于时疫流行,官兵疫死者众。沈葆祯等向保生大帝“竭诚祈请疫不为厉”,幸未蔓延为瘟疫。周懋琦为兴济宫题联,为的正是对医神保生大帝念其德、报其功。作为医神信仰,保生大帝信仰以富有正能量的防疫减灾、施药治病乃至济困助学的公益活动为其特色。
附带言之,周懋琦编著的《全台图说》有关于钓鱼岛的记载,略谓:“山后大洋有屿名钓鱼台,可泊巨舟十余艘”。
图三,《宋故宝文阁待制程公墓志铭》
碑拓(局部)照片
(2018年10月10日记)(作者系全国台湾研究会会长,教授汪毅夫)
(来源:京彩台湾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