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支持福建探索海峡两岸融合发展新路 建设两岸融合发展示范区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要求漳州等地发挥“闽南语地区”等优势,以“建设世界闽南文化交流中心”。兹举闽南语皮(纸)影戏本为例,说明《意见》涉及的一二问题。
我从“闽南”和“闽南语”讲起。1979年,在法国巴黎出版的《欧洲汉学研究会不定期刊》第二辑收文三种,均为研究闽南语皮(纸)影戏本的经典之作:1.《中国皮影戏本的收集与编目》(施博尔);2.《抄本刘龙图戏文跋》(饶宗颐);3.《朱文:一个皮影戏本》(龙彼得)。
三位作者都是大师级学者。我注意到,饶宗颐对施博尔有一个批评:“施君收集诸册得自台南,故悉题曰闽南皮影戏。然刘昉原籍在今潮安,萧端蒙原籍在今潮阳,均与福建无关。此刘、萧二出,应是潮州当地纸影戏本,后来辗转传入邻省者”。于今视之,“施君”若改“闽南皮影戏”为“闽南语皮影戏”,则当年两位大师不会在巴黎拌嘴。
“闽南”地区固然不包括潮州,但“闽南语地区”却妥妥地包括了漳州、泉州、厦门、潮州、汕头、台湾和部分海外华人社区。显然《意见》所谓“闽南语地区”优势,是闽南漳州等地作为“闽南语地区”的优势,是“闽南语”的优势。这个格局是很大的,是“建设世界闽南文化交流中心”的大格局。
另一位大师龙彼得也有要紧的话说:“最早提及台湾皮(纸)影戏的是1820年一个纪念台南寺庙修复的碑刻。大社村的一个家庭称将这个传统延续了五代,但这不会早于19世纪早期。尽管这个家庭和我见过的其他皮(纸)影艺人都认为自己的先祖在福建漳州府,但通常认为他们的艺术来源于广东的潮州。可惜并没有物质证据证明这种信念。在潮州,最早提到皮(纸)影戏是在1763年,但在几十年前皮(纸)影戏已经式微。”
龙彼得说的碑刻,我在漳州籍台湾学者黄典权教授的《台湾南部碑文集成》里找到了,是1820年勒石的台南《普济殿重修碑记》,其文有“禁:大殿前埕,理宜洁净,毋许科积以及演唱影戏”之语。
如,徐宗干(时任汀漳龙道,任所在漳州)《小浣霞溪馆随笔》(1844)记:“在任五月,绅民于三月初九日为余祝五旬生日。沿门悬采,比户焚香,灯戏三日,禁之不止”。灯戏者,皮(纸)影戏也。
又如,陈鉴修《龙溪新志》(1945)记:“漳属影戏所演《乌鸦记》一出,闻系清道咸间安溪县事。有奸夫淫妇图害本夫,强醉以酒,而以竹叶青蛇置竹筒中,灌入其腹而致死。当下手时,适为偷儿陈老三所见。后邑令白公微服私访,有鸦向公哀鸣。公心动,随之而行,至老三家始得其情。谳乃定,陈老三后随公至厦改业商,性豪爽不拘小节”。
又如,陈虹(1934年曾入漳州芗潮剧社为演员)《岁月回眸》(1997)记,“芗潮(剧社)遵照(中共)党组织的指示,除演出话剧外,还运用弹词、歌曲、纸影戏、歌谣、连环画、标语进行宣传”,"芗潮剧社的演出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有话剧,又有纸影戏”。
闽南语是闽南语皮(纸)影戏的载体,也是闽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闽南语及闽南语皮(纸)影戏,乃至闽南文化的所有项目,皆有重要的价值。从政治上说,“台独”分子倡言的台湾“国语”和“本土文化”,其实是闽南语和闽南文化,他们的一番瞎操作最终归于徒劳无效;就学术而言,以闽南语皮(纸)影戏为例,收集、编目和研究(包括研究其念白和唱词交替使用闽南语之文读、白读和训读,交替使用闽南语之漳音、泉音和潮音的现象),是大师级学者如施博尔、饶宗颐、龙彼得也曾选取的研究方问。
施博尔收集的闽南语皮(纸)影戏本有198本,龙彼得则报告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文化历史博物馆藏有闽南语皮(纸)影戏本(包括副本)80种。漳州学者似可继续开展收集、编目和研究,开展闽南语皮(纸)影戏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工作。
漳州具有“闽南语地区“的优势,有参与建设“两岸融合发展示范区”及其“世界闽南文化交流中心”的任务,定能创造令人瞩目的经验和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