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鲁迅先生在文章里提到汽车大王、“美国的亨利•福特先生(Henry Ford)”,《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的编辑对此译名“福特”全无异议、不吱一声;1932年,当鲁迅提到“弗罗培尔”时,编辑便老实不客气地在注释里告知广大读者:“弗罗培尔(G Flaubert,1821—1880),通译福楼拜,法国小说家,著有长篇小说《包法利夫人》《情感教育》”云云。
说来有趣,外国人名、地名里以字母“F”开头的音节,在其汉译名里有不少被“通译”为“福”。人名如福特、福楼拜,又如福柯、福奇、福阿什、福阿、福阿塔、福贝、福比 、福尔、福尔德等;地名如法兰克福、福古岛、福古火山、福尔塔冰川、福尔布鲁斯、福尔柯克等。
我们知道,“福”的同音字和近音字很多,诚可谓一抓一把,如:孵、扶、孚、浮、俘、蝠、匐、伏、俯、服、弗、佛、凫、腐,等等。试想,若用“福”的同音字而称福特为孵特、福楼拜为扶楼拜之类,音、字相符而意蕴则弗如远甚矣。
用福字给老外取译名(包括人名和地名的译名),这是一种什么精神?是中国人乐意施福的精神也。我在《今日海峡》写的《用福字取名》中说:民众对幸福生活的向往,是福文化的中心和重心;也是在《今日海峡》写的《状元郎的福气》里,“送福送到家”正是施福。乐意施福于人(包括老外即外国友人),乃是福文化的本来应有之义、本来就有的组成部分。
“用福字给老外取译名”是一个温馨的细节。说说这细节、说与老外听,也挺好的。
附带谈一个问题。曾听人说,英国作家柯南道尔笔下的大侦探Holmes,其名里并无字母“F”开头的音节,但译者林纾(福建福州人)将其名译为福尔摩斯,留下福州方言的痕迹。这故事也许并不真实,但我在另一福州人严复的译本里看到了福州方言留下的痕迹。严复在《天演论》里有一段“复案”,即严复的按语,引班固的话“不能爱则不能群,不能群则养不足,群而不足,争心将作”。其实,班固原话第一句是“不仁爱”,严复误为“不能爱”,留下的正是福州方言实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