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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旬老农喜提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策马入林
2025年06月26日

四月十八日回到高密䅟子庄老家,我爹大多数时间坐着交叉(马扎),抡着砍刀,把存量与增量的枯树枝截成整齐划一的柴火。缺吃+缺柴,困扰齐国草民若干年,所以八旬老爹每每在地上发现一截小小落枝都会眼前一亮。除了随手捡拾,家里树木剪枝,每年都有增加,以往回来来不及整理,这回时间宽裕得以大刀阔斧。

整顿柴火是我爹每次回乡的重要议程。

砍刀的刀背很厚,刀刃凿实,一起一落迸发金石之声,细枝如泥,粗枝崩脆。爹把斩好的枝子捆好,码在柴棚里,备炊,备荒。树枝是草叶的升级版,可燃物密度大,烧不了多少,饽饽就蒸熟出锅。爹还是努力作为,攒了一捆又一捆,这是对生活的敬畏,对岁月的珍重。

今日,同为文青的二老讨论“嘹亮”一词的方言用法。

爹砍柴,码柴,和他回忆旧事,码成段落,大同小异。打从前年,爹在我娘的刺挠下提笔造句,迄今已写十一篇、八万余字,最长一篇一万八千字,一字一句都是老人打捞、打理的一草一木。其中《在胶莱河里挖呀挖》(刊发时改题为《忆当年开挖胶莱河》)和《生命花开热炕头》,分别在《山东工人报》《中国老年报》发表,前者获得“山东省第五届职工原创文学作品大赛”三等奖,也是庄稼和草木得到的荣光(有关赏析文章见《照亮了那颗心》,作者自述见《生命花开热炕头》)。

爹娘写作情况图集去年六月参加有关摄影展。

爹对待纸笔,一如几十年里对待农具农活。如今家里依然仔细保存着几十年前使用的铁锨、镐头、大镢、二齿钩等等,如同他珍爱的毛笔水笔铅笔,每次返乡都要操练一番,在逼仄小院做方寸耕。每片纸都要用起来,比如每天撕下一页的薄如蝉翼的老式日历纸,钉起来做备忘录,也把文章录入后有出入的地方列出来拍照给我修改,比如在用过的厚纸背面打上横线,用来起草和誊清。纸张,有格线,做文章,田地,有阡陌,种口粮,何其相仿。种庄稼,离不了土,离不了水,写种庄稼,也土里土气,记的是流水账,家史账,明白账。

《亦农亦教二十秋》原稿。

爹前几天回顾了二十余年里翻盖旧屋、扩展新房的艰苦卓绝历程(见《亦农亦教二十秋》),盖房是穷人毕其一生最看重的两件大事之一,一砖一瓦打造以至胼手胝足,一角一分筹措直教腰弯背驼。此番归来,三天两头来到旧屋,整树枝,种桂树,漆福字,磨豆腐,换檩条,修阜台(烟囱),一闲就似错,一忙就欢乐。故园、旧宅是个场域,爹娘出则如风筝难离线,入则如池鱼得故渊。文字是最好的疗伤工具,农具是农民的生存利器,耄耋二老上楼握管记录,下地提水补墒,一脉相承,相得益彰。

近日挥笔作榜书。

日前,获悉老爹被中国散文学会接纳为新一批会员,就像闻听麦子进场、小米入仓,就像新屋上梁、翰墨飘香。会员是一种认可,如同农民被田地、天地认可。“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这是我爹写了六十年的新春对联,寄托着众多升斗小民的终极理想,浓缩了爹娘耕读传家的深切体会。

我爹一九六一年初中毕业。

我爹在一九九〇年代。

我爹本月在老家。

图为我娘二〇二四年十一月成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我爹二〇二五年四月也成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前后相差五个月,二老双双成为有“证”的文学爱好者,八旬老农晋身文青。

【责任编辑:严玉洁】
侯召迅,山东高密人,互联网内容传播、舆情应对、危机管理资深专家,资深媒体人。曾任法制日报采访部副主任、最高人民检察院政治部新闻处调研员、中央网信办移动网络管理局副局长、中央政法委宣教局一级巡视员。